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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过后,许姑姑在东城只待了一周不到,便回澳洲了。
我顿住了脚步,前几日,莫名的不安感笼罩着我,然而,我辗转反侧也无法思考那无来由的不安感源自何处。
此刻,见到许姑姑,我心里的石头仿佛也落了地,原来,我一直在等她。
总归要面对的,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
“希希,现在是该午觉的时间哦,你能先去洗手,然后再去睡觉嘛?”我俯身在希希耳边说道,刚才带着她在临山摘花,跑得半个山,额头上还挂着汗。
她已经快六岁了,很多事情都能主动的完成,而且完成的很棒,我也在无意地培养她的责任感,明年她就是做姐姐的人了。
“麻麻,你不陪我睡吗?”希希一脸的不情愿,好像还没有玩够似的。
“妈妈要和那个漂亮的伯母说会话。”我指了一下客厅,许姑姑还没有发现我和希希。
“伯母已经在等妈妈了哦,不能让客人等着着急。”我加重了语气。
“那好吧。”希希在水池处冲了冲手,悻悻地从偏门走进她的卧室。
深吸一口气,许姑姑的到来想必是来确认我怀孕的真实性,许昌阳提出的年后结婚,我明显拒绝了,为了的就是不想令他为难,爷爷接受不代表许姑姑接受。
确定希希进房间后,我端着笑容,叫了声:“姑姑。”
许姑姑没有说话,连“嗯”都没有,回复给我同样牵强的笑脸,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眸中的不自然。
许姑姑将目光往下移,不偏不倚地停留在我的肚子上,怀孕3个月没有显怀,再加上厚实宽松的毛衣傍身,实在看不出孕味。
我静默地等待许姑姑开口,怀孕已然是事实,至于何时结婚,我也和许昌阳达成了共识,等孩子先生下来再说。
吴妈从厨房端来炖好的血燕,小心地放在桌子上,低眉提示道:“小姐,下午的燕窝好了。”
我用眼神示意吴妈,燕窝端给许姑姑。
许姑姑今日的模样略显风尘仆仆,似乎还是从澳洲直奔岭市,想必还在饿肚子,我少吃一顿不打紧。
“林欢好,我们去外面聊聊。”许姑姑开口道。
林欢好?
许姑姑第一次叫我的全名,元旦节在许家老宅的时候,她都唤我“林小姐”。
这回一声不吭地跑来岭市,开口就唤我全名,搞得我心里惴惴不安。
对于她的到来,许昌阳一定还未知晓。
“去哪?”我定了定心问道。
“陪我去后山走走。”许姑姑淡漠地说,脸上没有流露出其他的表情。
“小姐,拿上这个。”吴妈连忙塞给我羊毛披肩,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吴妈在暗示什么?
我迟疑一刻,还是拿上了。
出了铁门,才一会会的功夫,原本温暖柔和的阳光悄悄地躲进云层里,浅浅缭绕的雾气飘渺在山间,气温也逐渐降了下来。
这里我和希希刚刚来过,采了不少的格桑花,草地上还遗留着娘俩的脚印,一深一浅。
许姑姑在客厅坐了一会,应该注意到家里满是鲜花的温馨。
“姑姑。”
“围巾给您吧。”我伸手把披肩递给她。
许姑姑微笑着拒绝,“谢谢,我不冷。”
“您穿得这么单薄,一定是从澳洲直接赶过来的,再往山上走愈来愈冷。”我语调加重,若是许姑姑在我这受凉感冒,我心里指定过意不去。
“我真不冷。”话落,许姑姑似乎打了个寒颤。
我盯着围巾发怔,许姑姑是嫌围围巾不够优雅吗?还是在变相的传达对我的不喜?
气氛莫名地紧张,尴尬的围巾在手里变成了烫手山芋,我围上也不是,不围也不是。
真想把它丢掉!
脑海中猛地闪过许姑姑在许家老宅对我的态度,疏离而冷漠。
沉冗一瞬,许姑姑那双沉寂的黑瞳平静无波的直视着我,绯色的红唇开阖,说了句令我崩溃无边的话。
“直说吧,要多少?”
手中的围巾霎时跌落至脚边,一时间我的惊慌失措被许姑姑尽收眼底。
她来找我居然是为了……
这招真是快准恨!
诋毁人于无形,要多少?这是她一个人的意思,还是爷爷的意思?还是她和爷爷共同大达成的意思?
“林小姐,多少钱买你肚子的孩子?”
许姑姑以为我听不明白,英气狭长的眉尾挑了挑,轻描淡写地重复道,眸底深处掠过一抹怜悯,但转瞬间换成一丝讥讽。
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许昌阳的孩子,许家的血脉,她一点也不在乎吗?
是的,我和许昌阳同样的感激她,尊敬她,甚至在刻意的讨好她。
若不是许姑姑细腻入微的排解,许父许母的意外离世,定会在许昌阳的心里埋下阴影,但是,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怎会提出这般冷漠无情的条件。
这个孩子不管许家如何反对,我都是要生下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是,缄口不语不是我的作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不会选择逃避,那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我会直面问题的症结,首先是换位思考。
我尝试着站在许姑姑的立场上,一个带着半大孩子的离异女人,进了许家老宅,在明知道她持不欢迎的态度下,短短两个月内顺利怀孕,母凭子贵,可谓是步步为营,心机颇深。
她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产生这般非议和偏颇是正常的,可是她应该要相信许昌阳的眼光和选择。
我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既然是谈条件,那我就认真地跟她谈条件。
“一千万。”我淡淡地开口道。
许姑姑惊得睁大了双眼,旋即撩起唇角浮出似笑非笑的讽刺,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一千万?做梦!
“姑姑舍不得一千万吗?”我苦笑道。
许姑姑蹙了蹙眉,不慌不忙,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直接塞进我的口袋里,漠然开口:“这是我的名片,你想通了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紧了紧拳心,溢出来的羞辱感侵蚀着我的大脑,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极其厌恶这种感觉!
“顺便告诉你,许昌阳的未婚妻很快就要回国了。”
“她才是我心目中配得上许昌阳的女孩。”
“你以为许昌阳在公司年会上向你求婚,你就是他要娶的人了吗?”
“你以为怀上孩子就能进许家的门了吗?”
“林小姐,你好歹也是有过一段婚姻的女人,怎么还如此天真?”
未婚妻?
呵呵。
我明白了,许姑姑口中的未婚妻大概就是沈若曦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留学的地方正是澳洲,不过,许姑姑真以为沈若曦的回国能动摇我在许昌阳心目中的地位?
那她也太不了解自己的侄子了。
纵使明白我和他感情的牢固性,但是许姑姑的话仍然深深地刺痛了我,说不难受是假的,伪装平静更是假的。
这个社会对离异过的女人存有偏见,难道有过一段婚姻是人生的败笔和黑点吗?
我不这么认为,是的,我承认刚接触许昌阳的时候,内心深处总有这般操,蛋的想法,有意地和他保持距离,对他的各种示好视而不见。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许昌阳在点滴琐事中给了我无形的自信。
他的简单直接还有偶尔的逗逼,化解了我那颗冰封的心,使得我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
如今,有了爱的果实。
“姑姑,您的这番话很伤人,您知道吗?”
不等许姑姑做出反应,我转身返回,抵在心尖的酸楚如同这阴霾的天气,总会让人回想起许多。
回想那难忘的往事和那些短暂的曾经,像电影一幕幕的在脑海中回放,快乐的和难过的悲喜交加。
过去连同将来。
“林小姐,如果你有自知之明的话,希望我们今天的对话,不要告诉许昌阳。”
身后是许姑姑的提醒,我不禁干笑两声,不予理会。
许姑姑也有忌讳吗?我凭什么要听她的,许昌阳是我孩子的爸爸,她既然有本事背着许昌阳来找我,那就再直接些,坦荡些!
“想想你的父亲吧!”
父亲?
我的脚步顿了下来。
“许昌阳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而你的父亲却联合你的前夫费尽心机挖走了盛昌集团的会计,接下来是买通仓库和采购,导致公司的利益受损,业绩直线下滑,股市动荡!”
许姑姑平静地说着,平静下面是咬牙切齿的愤怒,和生生的恨意。
什么?
又是林致远!又还是宫询!
可恶!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折腾?
不累吗!
……
许姑姑提到林致远和宫询,让我我内心悄然地升起一股无名火。
当时许昌阳还特意问我,怀孕的消息要不要告诉林致远!
原来这么久以来,林致远依旧不依不饶!
当初的林氏收购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为何还要苦苦相逼?
我明白,盛昌是许父许母经营数年的心血,若是换做以前,我定会和许姑姑据理力争,管她是不是长辈,言语间绝不占下风,林致远是林致远,我是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商场之间的争斗,我从未参与过,这般被人冤枉的滋味压抑在我的胸口,难受至极。
沉了沉情绪,我没有多说一个字,因为我想到许昌阳,他的音容笑脸像有魔力般使我的变得安心和柔软,我不希望因为呈口舌之快而导致与许姑姑的矛盾升级,时间不允许任何的欺骗,许姑姑总有一天会明白。
回到卧室,耳边传来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许姑姑已经离开了吧,然而我的心酸却随着汽笛声消逝远去,越来越浓。
当晚我突然感觉身体异常,嗓子干哑,浑身发烫,睡衣被虚汗层层浸湿,头昏脑涨,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意识模糊间,我仿佛见到了许昌阳。
他紧紧地抱着我,言语间心疼地安慰,我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勾着他的脖颈,放心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