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陆谦自回家去,林冲让锦儿为王伦与萍儿收拾了客房,便在林冲家住下,而时迁却不愿住在别人家里,说了声明日再见,身子一晃,烛光摇曳之间,已是没了踪影,林冲也不由大赞这时迁的轻身功夫当真了得。
自此王伦便在林冲家住了下来,林冲又向太尉府告了假,日日陪着王伦和萍儿在东京各处观赏风景,徐宁与陆谦也是轮番宴请王伦,得空也会过来相陪王伦游玩。
这一日林冲想要陪着娘子到岳庙还香愿,王伦与萍儿闲来无事,便也约了徐宁、陆谦、时迁一同前去。
几人到了岳庙,林娘子自由锦儿陪着去还愿,林冲、徐宁、陆谦、时迁等人便陪着王伦和萍儿在庙里闲逛,这岳庙也不甚大,不一刻已是走完,间壁就是大相国寺,几人便信步走到寺里来。
王伦与萍儿都未来过这大相国寺,进得寺中,但见山门高耸,梵宇清幽。当头敕额安分明,两下金刚形势猛。五间大殿,龙鳞瓦砌碧成行;四壁僧房,龟背磨砖花嵌缝。钟楼森立,经阁巍峨。幡竿高峻接青云,宝塔依稀侵碧汉。木鱼横挂,云板高悬。佛前灯烛荧煌,炉内香烟缭绕。幢幡不断,观音殿接祖师堂;宝盖相连,水陆会通罗汉院。时时护法诸天降,岁岁降魔尊者来。
这大相国寺不愧当今天下第一大寺,景致气度自与别处不同,几人走走看看,不觉走到深处,却听一堵矮墙后传来阵阵喝彩之声。
王伦等人寻声望去,却见矮墙后好大一片菜园,园中一块空地之上,围了二三十人,正在看一胖大和尚习练禅杖。
只见这和尚一身灰布僧衣,魁梧异常,手中那根禅杖八尺多长,粗如儿臂,通体乌黑,怕是有六七十斤重,但在那和尚手中却如一根草棍一般。
那和尚舞动禅杖,上下翻飞,直搅得罡风四起,劲气激荡,四周围观的那二三十人竟被罡劲激得站不住脚,都退出老远。
王伦看那和尚使了几路禅杖,便问林冲道:“破军,这和尚使得可是少林降魔杖法?”
林冲看得入神,不由点头赞叹道:“不错,正是少林降魔杖法,而这和尚已深得这杖法精髓,看这和尚功力,绝不在你我之下。”
林冲看到精彩处,更是脱口赞道:“好降魔杖法!”
那和尚听到有人喝彩,却一旋身收住禅杖,将禅杖向地上一杵,那杖入地竟有半尺多深,随即又开口问道:“何人看洒家使杖?”
那和尚似是喝醉了酒,说话之时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但王伦见那和尚的模样却似是在哪里见过,便问萍儿道:“这和尚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萍儿仔细一看,笑道:“这不是鲁提辖,鲁达鲁大哥吗,他应是在山西五台山文殊院出家,取了法号智深的,但怎么又到了这大相国寺的菜园里?”
王伦听萍儿说到鲁智深,却猛然想起,这不是到了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地方了吗,也不知这垂杨柳拔是未拔,又见园中树木尚都完好,想是未拔,也不知一会儿有无眼福得见。
而林冲见那和尚问话,便连忙抱拳行礼说道:“在下与几位友人到这寺中游览,偶遇大师父使杖,见使得精彩之处,当真有金刚降魔之力,不由赞出声来,搅扰了大师父雅兴,还望勿怪。”
那和尚正是鲁智深,今日已是喝醉了,见林冲答话,以为林冲要与自己比试一番,便将禅杖一推,直向林冲横掷过去,又道:“既然识得洒家杖法,必是行家,可敢与洒家较量一番。”
林冲见禅杖飞来,当即纵身一跃,跳过矮墙,伸手在杖头一搭,那杖立时打了个旋子,却已是卸了力,林冲再往杖中一推,那杖便向鲁智深飞了回去。
鲁智深见林冲如此轻描淡写就将自己的禅杖推回,知道是遇上了高手,更是高兴,当即伸手接住禅杖,舞了个盘旋,搅动一团黑气,便向林冲攻来。
林冲本来并不想与鲁智深比试,但见鲁智深舞杖攻来,却也起了争胜之心,当下一声长笑,抢上一步,空手与鲁智深斗在一处。
王伦几人也跃过矮墙,到园中观战,此时林冲与鲁智深已经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却丝毫未见胜败。
虽然鲁智深手中持有禅杖,林冲空手相迎,看似是鲁智深占了便宜,但王伦、徐宁、陆谦等人都是高手行家,均知到了林冲、鲁智深二人这等境界,其实手中有无兵器并无区别,说不上谁占便宜。
王伦见鲁智深与林冲比试到现在仍是不分高下,林冲的武功王伦是知道的,实乃当世顶尖高手,自己如今即便是已经突破了乾坤混元功第八层,达到顶尖境界,但也自认仍然不是林冲的对手。
而鲁智深去年在渭州府拳打镇关西之时,其武功还绝未达到此等境界,想不到相别不过一年,现在竟然能与林冲斗了个旗鼓相当,进境如此之快,想来定是在这一年之中取得了大的突破。
此时林冲与鲁智深翻翻滚滚已经斗了四五十个回合,围观众人无不看得目峙神摇,大声喝彩,随后二人又斗了几个回合,忽地间深里对了一掌,随即便各自退开几步,同时放声大笑,已是罢手停斗。
王伦见二人已经停手,便大声说道:“鲁兄,可还记得老友吗?”
鲁智深回头一看竟然是王伦到了,立即撒手抛开禅杖,哈哈大笑道:“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想不到竟在这里得遇王大阿哥!”
王伦上前与鲁智深相互见了礼,又为鲁智深引见了林冲、徐宁、陆谦、时迁四人,萍儿也上前向鲁智深道了万福,鲁智深见萍儿此时已经作了妇人打扮,便知王伦已与萍儿成了婚,便笑道:“贺喜大阿哥得此神仙美眷。”
萍儿含羞称谢,王伦却是哈哈大笑。
鲁智深让园中那二三十人重新摆了酒宴,招呼王伦等人入席叙谈。
鲁智深刚才与林冲比武,出了一身大汗,已将僧衣湿透,此时粘在身上甚是难受,鲁智深本是豁达之人,当下也不避讳萍儿在此,便将僧衣脱了,露出一身的花绣,就地一坐,如同一座宝山一般。
鲁智深见王伦介绍林冲是东京八十万禁军的副总教头,便问道:“林兄,可识得禁军总教头林正清林老前辈?”
“正是先父。”林冲答道:“怎么,鲁兄认得先父吗?”
“原来林老教头已经故去了!”鲁智深啊呀了一声,又道:“洒家当年年幼之时,曾随家父到过东京,家父与林老教头乃是同袍故交,林老教头还曾指点过酒家武艺。
林老教头武功卓绝,指点洒家虽只半月时间,但却已让洒家受益匪浅,此次来东京本想寻个机会前去拜见,不想却再也无缘了。”
鲁智深说罢摇头叹息,甚是伤感,而林冲与鲁智深刚才比武之时,彼此已是惺惺相惜,相互佩服,此时又有了这层关系,不由更觉亲近,自此便以师兄弟相称。
萍儿不知鲁智深为何到了东京,便问道:“自渭州府一别,已是一年有余,不知大师怎的到了此处?”
鲁智深嘿嘿一笑道:“那金翠莲父女的事,你们都是知道的,洒家原本只想着揍那郑屠一顿,为金家父女出口气,不想那厮太不经打,只三拳便打死了。
由此为了避罪,洒家便逃出了渭州府,在江湖上流浪,赶巧在雁门代县,竟又碰上了金家父女,彼时那金老汉已将女儿许给了一位山东的王大财主。
那王财主的管家与洒家相处甚好,为人更是慷慨仗义,见洒家无处容身,便使钱为洒家在五台山文殊院买了度碟,洒家从此便在文殊院削发做了和尚。”
王伦与萍儿对视了一眼,王伦便起身向鲁智深深施了一礼,说道:“有件事未对鲁兄明言,这里先行向鲁兄赔罪。”
鲁智深看了王伦一眼,笑道:“你说的是那王财主的管家让洒家当和尚的事吧。”
王伦眼睛一亮,便知鲁智深早已看出端倪,心想谁说鲁智深是粗人一个,这不精明得很吗!
萍儿奇道:“大师认出了郝默?”
“原来他叫郝默,这兄弟不错。”鲁智深扶王伦坐下,笑道:“一早洒家便认出了他,虽是他改换了容貌,又改了名字叫做郝思文,但洒家的这双眼睛倒还有几分眼力。
洒家初时不明郝默是何用意,但等郝默说他的主人是山东的王大财主,洒家便知这一切皆是王大阿哥的安排,说来还要深谢大阿哥,若不是大阿哥从中周旋,如今洒家还不知在江湖上哪个角落里游荡,做了孤魂野鬼也未可知。”
鲁智深说完为王伦斟满了酒,端酒相敬,又道:“洒家现在是出家之人,身无长物,只得以此一碗水酒,以谢大阿哥维护之情。”
鲁智深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而王伦心中却有愧疚,鲁智深做了和尚之事虽非自己的本意,但郝默毕竟是在为自己办事,此时见鲁智深如此豁达大度,竟然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来感谢自己,王伦心中对鲁智深更是着实的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