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xs女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自己挤出笑容。
“那个……先生,我不是您的敌人……”
她看向不远处躺倒在地上的礼帽男和他的下属,瞳孔中燃烧着怒火。
“他们才是。无端闯入我们生活的区域,大肆破坏和伤人,真是群不讲道理的混蛋。”
岑冬生能理解她的愤怒从何而来。老板娘的产业,那家酒吧如今被一把火点燃了。
他朝着红尘酒吧的方向眺望,发现熊熊烈火中,红尘酒吧被缭绕的烟雾覆盖看不清晰,但房屋的整体结构似乎并未发生改变,依然屹立不倒。
可能是某种咒禁的力量守护了这栋建筑物。
刺耳的鸣笛声中,红色的消防车已经抵达街道的另一头。
老板娘的话听上去没错。另外,岑冬生还知道她将来会成为平等王的追随者,的确是己方势力。可以拉拢的对象。但……
“我不是为了帮你。现在,照我说的做。”
岑冬生的语气冷硬。他知道该如何和咒禁师交流,特别是陌生的、无法确认态度的人,要怎样才能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但有经验,还不止一次见识过上级部门的操作流程。
“等一下,放弃抵抗……是什么意思?”
“和他一起蹲那儿。双手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不要有任何动作。”
老板娘的胸脯起伏了两下,面色变得阴沉。
这个时代的咒禁师数量相对稀缺,当他们觉醒自身力量后,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与普通人之间存在绝对的格差。
有人会因此放纵,肆意妄为;而就算性格谨慎的人,选择掩盖自身情报,但他们与人相处的时候,一样难掩高高在上的傲慢气质。
就好比若是遇到警察执法者之类的存在,普通人不说害怕畏缩,起码会下意识收敛起性子;但这群人的反应肯定是用自身能力对抗,根本不会把社会秩序当回事。
而岑冬生如今的所作所为,无疑会让他们再一次联想起、那些本已不放在眼里的“执法者”的形象……
只不过,他不是普通人。老板娘亲眼见识过青年的本领,所以在生了会儿闷气后,还是乖乖照做了。
看来是个识时务的。
岑冬生略显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次打开了手机。
“我已经派人过来了。”
电话对面传来知真姐的声音。
“又是孔小姐吗?”
“你猜对了。”
“……她还真挺忙。”
“没办法,现在正是筚路蓝缕、百业待兴的时候,孔小姐身为元老人物自然要忙点。”
安知真笑了起来。
“说起来,今天真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天海市的超自然应对工作委员会已正式完成了挂牌。”
岑冬生看了一眼那两位不再反抗,却正在悄悄观察自己的咒禁师,低声说道。
“也就是说……”
“嗯。虽然机构人员架构还未完全搭建起来,但是冬生,现在的你无论做什么事,都算是‘师出有名’了。”
居然这么简单。
岑冬生恍惚了一下,意识到知真姐的行动,可能比上辈子还要更快。
超自然工作应对委员会,作为在天海市率先挂牌、象征国家政府与民间咒禁师合作的试点部门,很快会向全国各个城市普及开来,并且在人类社会从分崩离析走向恢复秩序的“诸祖分立”的年代,为统治局的建立奠基。
说是安知真的做法是在鸠占鹊巢……可能不太对,毕竟她一直以来都是超工委建立及各项工作的主要推动者,但哲人王无私心而有野心,早从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
正是因为她的深度参与,原本作为政府机关部门的代表、相当于普通人与咒禁师合作产物的超工委,后来转变为完全以她个人为领袖核心的统治局的这一进程,才会如此顺利。
“这位先生……”
老板娘旁听了一下岑冬生与电话对面那人的谈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您难道是……政府的人?我,我真的和他不一样,我就是开开酒吧的本地人,没想到会突然被人找上门……我真的是受害者。”
“我知道你是本地的,郭翠娥是吧?”
岑冬生轻描淡写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女人脸色一变,但一想到对方可能的身份,她就不觉得奇怪了。
“是的,我是。请问您是……”
“我来自超工委,全称超自然应对工作委员会。”
“抱歉,我没听说过。”
岑冬生点点头。
不知道很正常,要是在一〇年七月就听说这个名字,那得是了不得的消息灵通人士了。
毕竟是最新成立的部门,估计各项工作都尚处在紧锣密鼓的准备阶段,更没有机会与其它地区同步,有些草台班子的感觉……不过这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身份。
岑冬生再度向知真姐确认了一下这两人的处理方式,接着只要等接头的人来即可。
虽然整个部门从中央与地方、官方与民间的协商联络,组建与挂牌的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月,但必要手段已经提前准备完成,其中包括对咒禁师的关押措施。
除此以外,第一支特别行动队同样已经组建完成,成员包括安知真的下属,最近吸纳的一部分民间咒禁师,以及从武警部队和公安特警中选拔出来的普通人,虽然还没有正式执行任务的记录,但真刀真枪的演习已经进行过十余次,其中还包括两栋已被祓除的鬼屋。
要不是这次牵扯到的关押对象涉及到“乙三”级别的咒禁师,其实还真未必需要孔银莲来。
说起来,咒禁等级被安知真强行擢升到甲等的孔女士,目前无论在哪个咒禁师势力都能混个高层元老当当……只可惜,她现在已经绑死在某人的车上了。
“总之,你等着就好,我的同事很快就会来,送你们到该去的地方。”
岑冬生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礼帽男,又对郭翠娥说道:
“他的社会危害较大,引发秩序混乱,造成平民伤亡,待会儿需要控制起来……至于你,只要配合我们的询问调查工作,做一次笔录,之后就能离开。”
看到他不像说谎,老板娘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不对自己或者酒吧里的人做些什么,她的确没有反抗的意思。
只是,郭翠娥心中还是免不了困惑,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上政府的咒禁师……但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她当然不知道,灵气复苏的“第一次浪潮”的到来才不过数月的时间,她和眼前这几人,其实都属于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而另一边——
礼帽男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确认自己没有听说“超工委”的名字。
万仙朝会已经是故乡体量最庞大的咒禁师组织,有着数个堂口和百余位正式成员,还吸纳了大量从事迷信活动与民间宗教组织成员,各地的仙家堂口和神婆巫师。
在时代浪潮来临之际,他们的盟主大人先发制人,自身又拥有极其可怕的能力,根本无人能与他竞争。
现如今,总堂正在与本地政府展开联络,目前还在谨慎的前期沟通阶段……
并且,身为有资格上返魂牌位的精英成员,礼帽男是知道一些内幕的。
在此之前,其实民间的特异人士与官方一直是有暗中联系和合作,但这种人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极其稀缺,还很难配合做研究,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他们的存在,就算有些异能小道小术,在现代社会也翻不起浪;
但灵气复苏之后,咒禁师群体在数量和力量两个层面都迅速膨胀起来,他们对于如今仍以普通人为主的政府机关的心态,就开始微妙起来
人心浮动,不同利益的团体或个人想法不同,而官方态度向来以稳定为主,行事谨慎,本就不是件容易得出结论的事情。
天海市这边的动作更快,礼帽男还是觉得有可能的,说不定是因为幕后有个核心人物在牵头,虽然不认为比得上盟主……但毕竟这里是魔都,重视程度不同,效率自然不一样。
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家伙在唬人,他压根不是代表官方,而是某个民间团体在扯着虎皮当大旗。
无论是哪种,都不想坐以待毙。
看这家伙的表情和刚才的话就知道了,他要是真被带走了,被关押起来,失去了反抗手段,身边又都是他口中的“同事”,说不定一辈子都出不来……
当然,最大的理由可能还是他身为咒禁师高人一等的自觉。除去自身所在的组织之外,礼帽男根本不愿意接受其它势力的控制,哪怕对方是官方。
默不作声间,他的呼吸变得微弱,礼帽男直接毫不犹豫地进入了冥想之中。
哪怕他知道自己是在对方眼皮底下,很容易就被注意到异常,但他依然固执行事——因为不这样做,他就没有任何胜算。
危机关头,礼帽男心思空明,体内真炁流转无碍,反而有了超水平发挥——
这就是他的“第三咒禁”,效果最为强大,负面效果亦最为强烈,若不能在数分钟内解决敌人,他将失去所有战斗能力。
一股庞然的、不属于肉体凡胎的能量,自冥冥之中降临,沿着皮肤、骨骼,一路渗透到内脏之中,将他的身体进行着翻天覆地的改造。
“拖刀化为鹅毛,铁尺化为灯草……卷心石头化为水泡,一身化为铜皮铁骨——”
礼帽男嘴唇蠕动,以微弱的声音念诵着真言。
他的异样自然瞒不过身边人,郭翠娥警觉地瞪着这个人,连忙大声打着小报告。
“这位先生,你看他……!”
岑冬生同样看得一清二楚,可他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头戴铁帽十二顶,身穿铁甲十二重……铜皮包三转,铁皮包三重……”
面对礼帽男的放手一搏,他只是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容,抱起了胳膊,等对方将真言念诵到最后一刻。
一道从天而降的光芒,自咒禁师体内迸发,由内到外,迅猛异常,以至于皮肉骨骼乃至毛发,都开始闪耀金光。
“您……”
郭翠娥愕然地瞪大眼睛。
“不急,我想瞧瞧他的手段。”
他说。
准确地说,是“万仙朝会”的手段。岑冬生想知道,在二〇一〇年七月这个时间点,他们究竟抵达了哪一步。
郭翠娥的眼神变得古怪。她大概觉得青年现在的形象,就像故事里总是等着主角奋起,错失良机的愚蠢反派一样吧。
但岑冬生是真的不在乎。
以及,他已经辨认出了对方这招的原型……
“——请师公上身!”
礼帽男猛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身上那耀目金光愈发猛烈,同时全身上下都在“嘎嘣”作响,成年人本已定型的骨骼猛烈增长,体型像充了气的气球般鼓胀起来。
数秒钟后,他本来偏瘦的体型,变得健美先生一样夸张,肌肉隆起恍若小山,身高更是达到了两米三以上,原本身高近一米九的岑冬生,这会儿只能仰视他。
但在这咒禁催发的强壮身躯之上,安着的那颗脑袋却没有太大改变,与如今的体型对不上号,颇显滑稽。
礼帽男却对自己已被“神明附体”的身躯非常满意,他此时只觉得浑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恐怖力量,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神打之术本就是能挖掘出人的潜力,让人能越级挑战的秘法;再加上“大火星”之力,就算对方是甲等咒禁师,也——
下一个刹那,他与青年的双目对视,思维瞬间断片。
视野中的最后一个镜头,他看到那个青年随手拔出路旁的混凝土电线杆,单手拎起,姿态像挥舞一根木棍般轻盈,数吨重的杆头在呼啸的风声中砸向自己的脑门。
……
而等他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本来浑身冒着金光的强壮身躯已经瘪了下去,就像漏了气的玩偶,肌肤呈现青灰色。
那个青年正双手抱胸,居高临下,一脸微笑地俯瞰自己;在他身边,一个三十几岁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召唤一条七彩蜈蚣缠住了他的全身。
那蜈蚣在他脖子上轻咬一口,他的视野瞬间变得模糊,刚刚醒来的意识再度抽离出这具身躯……
在昏迷之前,他只听到了一句话:
“好了,带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