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江卿虞睡了来修真界的第一个懒觉。
回想昨夜……
结界消失后,不到三分钟,她的小院就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一共两鬼五妖,两女五男。
两位姐姐容貌自是上乘,根据穿着打扮,江卿虞肯定这二位一个是女鬼,一个是蛇妖。
至于剩下五个男的,除了那个白白净净的男鬼,其他,一言难尽。
冒昧问一句,请问,你们是如何做到,人身个性委婉,看起来乱七八糟,却又别具一格,十分符合自己身份特色的,呢?
“哟,老大!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两腮圆鼓鼓,满脸红痘痘,不难看出是五毒之一的蟾蜍。
这口吻语气像极了现代的小日子,人中一点黑,蹩脚中国话,“哟西,太君!花姑娘滴!”
就,手挺痒的,想撕点什么。
为首的女子,不对,严格来讲,是女鬼,长的像花魁的女鬼。
披轻纱,着红裳,头上斜插镂空簪子,缀红玉,流水青丝相映成趣,眉心点缀红梅花钿,淡妆浓抹,袅娜娉婷。
那女鬼听到蟾蜍的话,冲江卿虞一笑,不免让人想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老三,吓着姑娘了,滚出去。”
蟾蜍撇撇嘴,当场就蜷在地上,手脚并用前后顾涌,圆润利落的滚了出去。
江卿虞目瞪口呆,傻愣愣站在屏风前,原来真的有人能做出“滚出去”三个字的标准答案。
那女鬼见状掩唇轻笑,声似银铃,指着自己和另一位男鬼:“我叫梅娘,他是书生,连着刚刚滚出去的蟾蜍,他们几人是五毒,很好认,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叫江卿虞,大家都叫我小鱼,梅姐姐深夜拜访可是有事?”
一声梅姐姐,哄的梅娘眉开眼笑。
“小鱼嘴巴真甜,你就不怕我们?”故意做出恐吓手势,指着离地三寸的玉足,斜着看了五毒一眼,除青衣蛇女外,都被迫露出自己标志性的手足尾刺,画风逐渐诡异。
江卿虞嘴角不动声色抽了抽,就这?
出于礼貌,还是装一下好了。
“哇,好可怕!”
梅娘忍俊不禁。
“呵呵呵,小鱼胆子真大。”虽然没被吓到,但还是故意做出被吓到的样子。
当鬼灵多年,吓的活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姑娘演技太烂,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可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右手凝起一缕红雾,红雾散尽,是一颗滚圆的白色珍珠,手心朝上:“小沅的师妹,你叫我梅姐姐,第一次拜访,见面礼。”
江卿虞扫了一圈,他们带着“慈祥”的微笑,没说话,但都示意她拿着。
双手接过珍珠,梅娘他们都好高,扬起脑瓜,语气诚挚:“谢谢梅姐姐,你们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不用,我们一会就走!”
“都半夜了,小鱼该休息了!”
“是呀是呀,这么晚了,小沅如果知道我们这么对他小师妹,估计得发配我去犁地!”
五毒几人七嘴八舌,最后还是梅娘和书生发话,告别江卿虞,离开小院,继续沐浴月光。
江卿虞握着珍珠,伫立在门口,等到几人走远,见不到身影,转身合门,脱衣入睡,她真挺困的。
梦里,她好像影影约约听到屋顶传来梅娘几人的说话声,什么小鱼,月亮,气息,很舒服,断断续续。
江卿虞坐在梳妆台前,结束回忆,从朱红色发饰盒里拿出昨夜梅娘给的见面礼,灵气很足,放在手心很清凉。
思量许久,脑回路转了两圈,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东西的记录。
揣进怀里,向校场跑去,大师兄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比前两日足足晚到一个时辰。
白浔坐在案前翻阅古籍,和周围风景融为一体。
江卿虞蹑手蹑脚走进凉亭,准备跪在蒲团上请罪,小腿才弯曲一半,一道灵力附在膝盖上,没跪下去。
“师兄,对不起,我迟到了。”
白浔抬头,突然笑了起来:“我还没说什么,认错倒是快得很,过去坐着。”
江卿虞听话坐会自己的位置,拿出昨日没看完的书接着看。
除了请罪,今日她很安分,没有那么多话和小表情,甚至一点也没提昨夜的事。
白浔笑容消失,大概是有些“做贼心虚”,坐不安席。
自从暴露半妖身份后,他就没再刻意收着尾巴,这会儿八条狐尾,正不耐的晃来晃去。
“小心玩脱了”五个字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有种不知死活的凌迟美。
一盏茶过去了。。。
白浔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小鱼好像真赌气了。
江卿虞是进宗年龄最小的,才九岁,之前无涯剑宗,除开他以外,最小的是小二鸦隐,十六岁进的宗门,他们都踏进修炼的门槛,是半大的成年人,不好捉弄。
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小的,憋了一百多年的妖性,终于解放了,昨夜他挺开心,但现在又有些后悔和无措。
师父也没教他怎么哄小孩啊!
大师兄的眼神太无辜,狐狸眼明明该是妩媚勾人的,现在却成了一副落水小狗,眼尾下垂,可怜兮兮,江卿虞想忽视都难。
从书中世界拔出:“师兄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江卿虞自认为她的这句话,没有半点儿毛病。
然而,心虚的某人直接抓住重点“师兄”二字,内心隐隐崩溃,嗷呜一声,无声嚎叫:小鱼都不加“大”字了!她果然是生气了!
师兄两个字包含的人可多,他可以是小沅和阿隐中任何一个,当然也可以是他。
但是!
一夜前,小鱼还会笑嘻嘻冲他甜甜的叫“大师兄~”,现在被他作没了。
白浔面无表情,周身气压很是低迷。
江卿虞严重怀疑,现在这个大师兄是冒牌货!
自从昨天三师姐和四师兄回来的消息传开,大师兄就变了,先是变脸谱,又是撤结界,再然后,就是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隔着一张案几的距离,她都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忧郁失落。
怕不是被夺舍了?!
不应该啊!
这里荒山野岭的,谁有事没事跑来这旮瘩?
无涯剑宗还是上古秘境遗址,除了师父给的信物,谁能悄无声息的进来?
这不闹嘛!
大师兄好歹是个化神巅峰期的大佬,总不能是纸糊的面团,任人拿捏。
“大师兄,你有点不大对劲,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不敢贸然揣测,江卿虞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白浔感动,小师妹还关心他,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要补救!
“小鱼啊,昨夜其实……”
江卿虞瞬间明白了:“哈?师兄莫不是为撤了我小院的结界,让我半夜起来和梅姐姐聊天,从而睡过头迟到,影响功课进度?”
“……小鱼不气师兄撤开结界?”
她听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气?”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
“小沅的那些鬼灵妖兽,有的灵智未开,无意识做出古怪行为,吓人的紧,师兄后悔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让你和梅娘他们见面。”
“可是,小鱼很喜欢梅姐姐他们,那些看月亮的小鬼小妖也很可爱呀!”
从腰带下取出那颗梅姐姐给的见面礼,脆生生道:“喏,这个还是梅姐姐给我的见面礼,可惜我不识货,带过来就是想等早课结束,找大师兄问问,现在正好请大师兄看看!”
白浔沉重的接过珍珠,脸上逊的慌,想找个地方冷静下。
妖族头脑简单,一释放妖性,多多少少受点影响。
只是没想到,他被影响的,居然是脑子!?
因为害怕小鱼生气,潜意识给自己洗脑,在一些没被注意过的小事上,疯狂钻牛角,忘记了小鱼曾经也恭敬笑着叫他师兄,不过一个字而已,哪有什么区别。
心结解开,收回乱动的八条尾巴,白浔恢复正常情绪,就是右耳有点发烫。
江卿虞遗憾的看着脚尖,刚刚毛茸茸离她可近,只差一点就能撸到了,可惜。
白浔没注意这些,严肃捏着珠子查看,乳白透亮的质地,阳光下,微微泛起斑斓色彩,光泽度远大于珍珠。
他眸光闪烁,敲定答案:“这……应该是鲛珠。”
“鲛珠?”鲛人之泪吗?
“传说南海般若,有妖,人首鱼尾,不论男女,貌若天仙,每逢元夜,月生沧海之时,跃出海面,对月高歌,歌声婉转似清玉,澄澈似净湖,后人称其为鲛人。
鲛人避世,族中鲛女意外救落海渔民,向往外界,为爱幻化双足,渔民遇之,一见钟情,父母不知鲛人存在,误以为儿子被妖邪迷惑,村民听后,为驱邪,搭祭台,将渔夫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鲛女赶到,渔夫只剩下一节焦躯,屠村后,抱着渔夫,泣血成珠,自戕而亡。”
“……那,现在还有鲛人吗?”
白浔摇摇头:“不知。”
“有人说鲛珠能提升修为,邪修为了鲛珠,不惜屠杀般若海域,鲛人惨遭灭族,海水一夜猩红,海面漂满鲛人尸体,但并没有鲛珠存在。
后人以为,可能是被手快的拾走,抢不到便下海捡漏落在海底的,至于捡没捡到,就没人知晓了。”
江卿虞看着那颗鲛珠,眼底浮现出鲛人惨状,鼻子有点酸:“这颗如果真是鲛珠,是不是代表传说,也是真的?
鲛人真的因为一场无妄之灾,灭族了?”
没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江卿虞嗓子发干,资源之争,这不过是修真界的冰山一角。
短短两天,半妖,鲛人,一个赛一个让人心疼。
“大师兄,这鲛珠真的能用来提升修为吗?”
如果只借用外物就能提升修为,江卿虞简直不敢想象。
任何事情有利就有弊,那些人都疯狂到这种是非不分的地步了吗?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大师兄肯定也能想到。
“这颗鲛珠确实带着精纯的灵力,但它并不能提升修为。”
白浔冷笑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握鲛珠的手缓缓收紧,语气阴沉狠厉:“呵,一个小小的谣言,就毁了一个族群,小鱼,你可得记住了,出了无涯剑宗,如果得到好东西就自己藏好,免得遭贼惦记!”
“大师兄,鲛珠要碎了。”
白浔回神,眯起狐狸眼与江卿虞对视。
小朋友眼神清澈,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回视,似乎刚刚真的只是在提醒他,她的见面礼要被捏碎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感到幸运,妖性唤起他深藏的恨意,只要一步错,就是永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