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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拨来的是舞姬。
舞姬来得时候是个四月初的一大早,阿磐早早地便听见大营里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哎哟,哎哟,总算是到了!总算是到了!要了老命了!可追上王父了!”
哦,那是赵媪的声音。
阿磐心里一动,悄然挑起帐帘往外望去。
见中庶长在前头垢面蓬头地往大帐疾奔,五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拥着赵媪往前紧跟,这一道都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虽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但依旧掩不住原本的妖妖娆娆,桃夭柳媚。
凝神望去,除了她熟悉的春姬、郑姬和余姬,还有陶姬和曹姬。
当头的是春姬,春姬小跑着追着中庶长,姣好的身段几乎要扭成了蛇,娇滴滴地问,“庶长......奴家眼下就要去拜见王父了吗?庶长......”
中庶长仓惶惶地随口应,“自然!自然!”
春姬惊呼一声,拢着有些凌乱的发髻,“啊!我还没有梳妆!”
一旁的余姬紧跟着也惊叫起来,“啊!我的袍子还破了!庶长,有没有袍子借给奴家换一换?”
春姬整理着自己划破的衣袍,急得失了主张,转过头来又问赵媪,“嬷嬷,快想想办法啊,衣衫不整地拜见王父,只怕王父不喜啊!哎呀!嬷嬷,快想想办法啊!”
赵媪肥胖,原本脸色蜡一样的黄,似昏头的鸡一样拖拖拉拉,这时候猛地来了精神,喘不过气来也不忘白上一眼,揶揄几句,“哎哟!逃命的时候一个个两脚生风,哪个管过老妇?这会儿想起老妇来了?老妇能有什么办法?老妇可没有办法!”
陶姬和曹姬一人搀着赵媪一条胳膊,还要捋着赵媪的胸口好叫她顺上一口气,“好嬷嬷,不气,不气,奴家与她们不一样,奴家是被赵人追着赶着走,不是有心不顾嬷嬷,总之奴家以后好好孝敬,嬷嬷不气了......”
赵媪这才顺过一口气来,瘸着跛着地往前走,“还是你们两个贴心,不怕,一会儿自有老妇在!”
春姬和余姬不再管赵媪,扭头又去追起中庶长来,她俩步子利索,还真叫她们追上了,一人扯住庶长一块袍袖,拉着缠着,“庶长,快想想法子啊!”
中庶长急赤白脸地甩开那俩,回头低声斥道,“快闭起嘴来!快闭起嘴来!都自重!自重!本官已经要吃罪了!”
唯郑姬跟在后头,不曾去巴结中庶长和赵媪。
前前后后的总共七人,当真为这暗沉冷硬的大营增添了许多鲜活娇憨的颜色。
中庶长一溜崩火星子地扑到大帐跟前,而帐外的关伯昭和周子胥双臂环胸,似个门神一样在三尺高阶跨刀立着。
中庶长便不敢进,霍地止住步子,就在阶下噗通一下跪下了,袍袖一挥,伏在地上哭咧咧地磕起了头来,“小臣无能啊!车马半道被赵人劫了,误了王父大事!小臣给王父磕头请罪了!王父恕罪!王父恕罪啊!”
跟上来的赵媪和舞姬们见状也全都跪了下来,嘤嘤低泣着,泣得此起彼伏,切切翘首往大帐里去看,“奴要见王父......”
“王父......王父疼疼奴吧......”
“王父......奴好怕啊......王父......”
赵媪蔫头巴脑的,待喘匀了气才拍着大腿为自己辩白起来,“王父恕罪啊!并非老妇失职,老妇为护姑娘们周全,差点儿被赵人的马踩断了肋骨呀!您瞧瞧老妇臂上这一大块疤,这都是那不是人的赵人给砍的呀!哎哟......老妇尽力了呀!王父不要怪罪老妇呀!老妇九死一生,死也要把姑娘们完完整整地给王父送过来呀!哎哟......”
赵媪能嚎,比中庶长还会嚎,中庶长黑着脸低叱,“多嘴的赵媪!快闭上你那两片肉!”
赵媪的哭声戛然而止,只掩面低泣着,两眼一翻,朝着一旁的陶姬和曹姬栽倒了过去。
早在中庶长和舞姬们进辕门时,便有巡守的甲士先一步来禀了。
可世上口中的那个纵情酒色的王父,却并不曾见他召美人进帐。
倒是关伯昭下了高阶,就在帐前杵着,低叱了一句,“无用饭囊!”
中庶长跪行至关伯昭跟前,一张脸哭丧着,压着声求道,“关将军为小臣说句话吧,要不是那些该死的赵人,小臣哪里敢误了关将军的事,就算借小臣八百个胆子,小臣也不敢呐!”
关伯昭冷哼一声,“身子可都清白?”
几个舞姬全都羞答答地垂眸掩袖,中庶长连忙点头,“都清白!都清白!小臣自知有罪,哪儿敢再脏了王父贵体......寻到人后全都着赵媪验过身子,都是处子,都是处子......”
言罢又急切切地望着关伯昭,希求他能赶紧拿个主意,“关将军透露个信儿,王父的意思是......”
关伯昭道,“终归不算太晚,全去洗个干净等着,有用的时候,关某自会着人去拿。”
赵媪顿时不昏了,春姬余姬与几位舞姬也两眼一亮,一个个尽态极妍,恨不能凑上前来抱住关伯昭大腿,“将军!将军!先选奴家!”
“将军!将军选奴!将军!”
立时又被中庶长喝退了,“将军面前现什么眼!还不退下!”
众舞姬这才讪讪闭了嘴巴。
又听关伯昭低声嘱咐,“主君才拿下邶国,大抵要进邶宫受降。主君愿看跳舞,尤其是叫什么绿腰舞的,叫那老妇好生看着排练,进邶宫当日,必要三军宴饮,到时可命舞姬献舞。”
中庶长赶紧应了,招呼着众人起身,“还不快跟来!”
也不知怎么,阿磐隐隐察觉,王父进邶宫时,必有一场大戏。
一旁的甲士立时催促着一行人起身,众人来时梨花带雨的,走的时候虽一步三回头地往中军大帐去看,但到底又变得鲜眉亮眼起来。
自进了魏营,舞姬们得空一个接一个地往大帐里钻,尽说些淫词艳语,极尽承欢献媚之能事。
诸如,“奴生来就有奇香,王父闻一闻,闻一闻奴......到底香不香嘛.......”
或者,“哎呀!奴家脚崴了!好疼......王父......王父疼疼人家嘛......”
再者,“都说胸脯儿软的人,心口也软,身段也软......奴家......奴家软不软,王父摸一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