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声音带着一些紧张,还有一些气愤,以及……尴尬。
林跃看看堂屋里吃饭的老太太:“你先去外面等着。”
说完进了南屋。
巧姑松了一口气,她正愁不知道怎么跟陈玉莲和老太太表达来意呢,毕竟她要找的人是林跃,中间差了五六岁,一般情况下是没啥共同语言的,更敏感的是,她家老头儿和少年的关系非常差。
“妈,妈,外婆叫你过去吃饭。”
林跃喊了一遍,不见她起身,只能过去夺走陈玉莲手里的针,大声说道:“你妈喊你吃饭。”
“哦,该吃饭了。”
陈玉莲这才反应过来,把马扎放到不碍事的地方,又把灯关了,出南屋往北屋。
这时她发现林跃没有跟上来,往院子外面去了。
“你不吃饭了?”
“我吃饱了,去散散步,下下食。”
“这孩子。”
陈玉莲没有多想,一个人进了堂屋。
林跃来到胡同,望侧前方垂手站立的巧姑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是你让我爸卖房子还钱的?”
“我只是建议他这么做。”
下午开会巧姑没在,被她妈拉走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林跃横跳的事,直至晚上陈金水和老婆商量为陈江河卖房还债,以此来道德绑架养子跟女儿结婚,她这才明白过来。
“林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买你们家房子。”
“你知道这么做只能让我越来越反感你。”
“……”
林跃很无语,看来她把自己堵她嘴的话当真了,一时促狭心起,戏弄道:“好吧,我说心里话。一旦陈江河跟骆玉珠在一起,那找遍整个陈家村,能配得上你的就只剩陈大光了,一旦你们结婚,等我长大了一切都晚了,而如果你和陈江河结婚,日子肯定过不好,早晚都得离婚,那我不就有机会了吗,等我娶了陈金水的女儿,看老头子会气成什么德行。”
“你这个……你这个……无耻混蛋!”
巧姑没想到他的想法这么奇葩,更后悔过来找他,寄希望于他能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帮陈家村的村民保住血汗钱------前几天她听木匠媳妇等人聊天,知道骆玉珠到陈玉莲那儿告林跃的黑状,没想到反而给陈玉莲母子贡献了一个发家致富的金点子,再想想陈玉莲被村里人排挤的事,也是他说动了地毯厂的常副厂长,所以大家对林跃的评价是他总是能够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故而无论是为陈江河,为陈金土,为她自己,乃至整个陈家村的人,她有充分的理由过来求助,可是……可是他的想法……卑鄙龌龊!
这声发泄似的咒骂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大声,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扑棱棱地飞上天空。
巧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第一时间转身,朝着街口快走。
周围住的都是一个村的村民,街里街坊的,万一被他们认出来,那可怎么办,她是女孩子,可不是那个无法无天,完全不顾及别人想法的家伙。
“切……”
林跃撇撇嘴,刚要转身回院,勐然听到镇长家附近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是……骆玉珠。
他跟在巧姑后面走出胡同,这时右前方临街的院子也有人走出来,定睛一瞧,是木匠媳妇。
她好像是认出了巧姑,指着镇长家的方向问道:“巧姑,这咋回事?那是骆玉珠吧?”
“不……不知道,我正要过去看呢。”
说完一熘小跑过去。
木匠媳妇看看刚从胡同里出来的林跃:“林跃,那是林跃吧?”
“对,是我。”
“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林跃刚要说话,那边又传来骆玉珠的喊声。
“陈金水,你凭什么不让我见陈江河?凭什么!”
“你害得他还不够吗?走走走,别再来打扰我们,我告诉你,陈江河这辈子都不会娶你的,他要敢见你,我一头撞死在村口的电线杆上。”
这个年代的农村,夏季炎热,一般人又舍不得买电风扇,而庭院里凉快不少,一些人会把饭桌搬到外面吃晚饭,现在天是黑了,但是街道上的人不仅没少,反而多了。
大家都在对着镇长家指指点点,议论骆玉珠和陈金水起冲突的事情。
木匠媳妇说道:“镇长怎么这么大火气?”
林跃说道:“陈金水本来就不待见骆玉珠,陈江河如果不去富阳找她,又怎么会看到粮站对大麦的态度,也就不会生出心思集资收什么大麦,闹得现在要帮养子卖房还债。”
木匠媳妇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可能是看到街上的人越聚越多,陈金水的态度又很坚决,骆玉珠便没有继续坚持,又跟他理论了几句后悻悻离开。
林跃转身回来自己家,半个小时后,正在灶台边刷碗的他脸色一变。
“有点儿意思。”
他没有想到骆玉珠居然去了佛堂镇,更没想到她知道了给金厂长出点子的人是“陈江河”,难怪刚才不顾颜面,心急火燎地来陈家村找人。
陈江河一边集资8000多块,带着村民去富阳割大麦,一边帮双乌肉制品厂的人出主意,如果不清楚个中细节,换他也会犯湖涂。
看来要把计划改一改了,她那个混蛋爹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林跃,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想起一篇要背诵的短文。”
陈玉莲非常满意他的回答。
“去,把桶里的泔水倒进后面的排水沟里。”
林跃二话不说,提起盛泔水的塑料桶进了胡同。
……
第二天。
开发区办公大楼。
邱英杰在窗户前面来回走着。
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才开了个头的宣传材料。
这是他今天的任务,然而现实是根本写不下去,陈家村村民集资弄来的那些大麦成了他的心病。
是,做生意有赔有赚很正常,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家村村民的血汗钱打水漂吧,还有陈江河,身为大哥,他总要救一救的。
然而他往邻近市县的粮站、养殖场打了好几通电话,负责人要么害怕犯政治错误,惹得主管部门不高兴,说不需要,要么把价格压得很低,运输成本加上期间的损耗,起码要折价三成,也就是农户拿出一百块,回到手上最多七十块。
有没有办法,还有没有办法?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冬冬冬~
听到敲门声,他抬头一看,发现是新分来的大学生赵磊。
“邱主任,有人找你。”
“找我?谁找我?”
“是个少年,说是陈江河的表弟,名字叫林跃。”
“林跃?”
邱英杰似乎知道这个名字,稍作思索:“让他进来。”
赵磊点点头,走了。
邱英杰在办公桌后面坐下,静候来人。
不一会儿,伴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张稍显稚嫩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邱主任,你好。”
“你就是林跃?我听说过你,陈江河讲你说服省城地毯厂的副厂长,在陈家村办了个合作点,小小年纪,头脑很灵活嘛。”
“运气,都是运气。”
“运气来了,也得把握住才行啊。”邱英杰朝前面的椅子招手:“坐吧。”
林跃依言坐下。
邱英杰说道:“是你表哥让你来的吧?为了仓库那些大麦的事?”
现在对于陈家村的人来讲,最关心的事情自然便是大麦的销路,昨天他说会帮忙想办法,直到现在也没给出一个明确答复,陈家村的人难免急躁,派人过来打听进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林跃的回答是:“不是。”
不是?
邱英杰给他整懵了。
“我们家没有参加集资收大麦的事情。”
“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林跃说道:“邱主任,你知道给佛堂镇双乌肉制品厂的金厂长出主意,让他去桐庐县收购大麦以解决养殖场饲料难题的人是谁吗?”
他停顿一下又道:“是陈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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