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山城西门。
进城的队伍排出很远。
作为皇城附近的大城,八山城的规模是百玉城数倍以上,繁华程度远非知远县地界的小城小镇可比。
日上三竿之际,终于排到了云缺。
城门口的军兵头领一口大黄牙,瞥了眼车队,拿腔作调的道:
“车上装的什么。”
“都是茶饼子,远道来的,赚点辛苦钱。”云缺说着塞给对方二两银子。
别看钱不多,对方满意的点点头。
这种事,云缺轻车熟路,因为他太了解梅钱。
梅钱曾经说过,城门口给钱是有讲究的。
一两银子,说明货物贵重,怕军兵查验的时候弄坏了得不偿失。
二两银子,除了货物贵重之外还急着交货,怕耽搁了时辰。
三两银子,是与城门守军有过节,害怕对方刁难使坏。
一旦超过三两银子,那就不对劲了,其中必定有见不得人的原因。
梅钱但凡收到三两银子以上的过路费,他不仅不会放行,反而会彻查车队货物,肯定能揪出更多的好处来。
军兵头领装模作样的打开两箱茶饼,只看了两眼便大手一挥放行。
至于通关文牒,更是随便亮了下就完事,都懒得看。
一路顺利。
当一行人即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城里走出一队军兵,为首的是名偏将,身着甲胄。
“等等。”
偏将四旬上下,骑着高头大马,扬手拦住车队。
云缺暗道倒霉。
这偏将明显不是守城门的人,也许巡逻到此,或者要出城办事。
如果仔细查看的话,茶饼下边藏的重弩就会穿帮。
偏将下马走到车队前,敲了敲大木箱,道:
“里面是什么。”
收了钱的军兵头领急忙赔笑道:“回禀黎将军!是茶饼子,小人刚刚验过了。”
黎将军冷哼一声,道:
“总共几十箱,你只验了两箱,最近山匪泛滥,若这些箱子里藏着悍匪进城作乱,你该当何罪。”
军兵头领冷汗下来了,一个劲告罪。
这一幕,让黑风寨的众人无不捏了把汗。
稳重的灵芸郡主此刻也觉得心跳加速,紧张起来。
黎将军显然想要教训教训那军兵头领,说的也都是吓唬人的话。
可他偏偏说对了!
箱子里虽然没有悍匪,但拉箱子的这帮人可都是悍匪!
黎将军亲手打开一个大木箱,将茶饼子全都倒了出来,从上检查到下。
百把军弩,集中在车队最后边的木箱里,如果这么翻下去,早晚露馅。
常威紧张得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
他很清楚能在八山城这种大城担任偏将的,至少要七品修为才行。
若被对方看到重弩,那就麻烦了。
黎将军连着将两个木箱全部清空,吩咐手下道:“把所有箱子都打开。”
周围军兵连忙开始撬箱子,清空茶饼。
哐当一声。
云缺在此时做了个出人预料的举动,将一个木箱推下车,砸出一声闷响。
“这位将军,你东西掉了。”
云缺指了指掉在黎将军脚边的木箱,一脸认真的道。
“哦?是么。”
黎将军眯起眼,语气淡漠的道。
“当然了!我亲眼看见的。”云缺道:“茶饼最怕受潮,经不起折腾,大人行个方便。”
“哼,少来油嘴滑舌,规矩就是规矩,岂能容你这等商贩轻易更改。”
黎将军话音冷漠,抬脚将木箱踢到自己身后,对查验木箱的军兵吩咐道:
“手脚都麻利点,本将军还要出城办事,没工夫在这浪费时间。”
检查货物的军兵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不再往箱子底下翻,草草查看一番后纷纷跳下车来。
黎将军带着一箱子茶饼与手下扬长而去。
看都没看云缺这边一眼。
一众山匪松了口气,急忙把散落的茶饼重新装好。
有惊无险!
牧青瑶朝云缺投去佩服的目光。
一箱子茶饼,便将一次危机完美解除,这等临危不乱的风范,实属难得。
其实云缺早看出那黎将军对守军头领不满,拿自己这车队敲打对方而已。
既然将军不满,那就让他满意好了。
礼物的轻重,永远是衡量满意度的最佳标尺。
只是云缺没想到,那黎将军收得如此痛快,一点没怀疑什么。
一箱子茶饼,至少几十两银子,换成梅钱肯定会发现蹊跷之处。
看了眼远处的黎将军,云缺冷笑一声。
什么偏将,连梅钱都不如的饭桶而已。
进城之路已经畅通无阻,云缺没有立刻离开城门,而是又搬下来一箱子茶饼。
找到守军头领,道:
“劳烦官爷,帮忙把箱子送去黎将军府上,今后我们少不得要麻烦黎将军。”
说完,云缺又递过去二两银子。
小头领一听连连点头,拍着心口说放心,肯定送到。
等云缺一行人走后,小头领捏着手里的二两银子嘀咕道:
“真他娘是奸商,这次让你们蒙对了,黎将军最爱喝茶,抱上这棵大树,今后在八山城有的赚喽。”
二两银子的跑腿钱,自然不少,而且小头领也不用自己去,叫来个手下跑腿即可。
他什么也不用干,平白得了二两银子,自然皆大欢喜。
进了城,一众山匪终于轻松下来,东瞧西望。
身为山匪,平常哪敢来八山城,他们很多年都没体会过城里的生活,看什么都新鲜。
萍山君跟在云缺旁边,气愤道:
“一箱茶还不够,你又多给那混蛋送一箱,刚才就该一口把他咬成两半,看他还敢不敢勒索好处!跟你们人族打交道,真叫人火大!”
“你懂什么,这叫破财消灾,反正破的又不是你的财。”云缺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人族的龌龊!气死老子了!”萍山君愤愤不平。
“看不惯你可以慢慢学嘛,等哪天你被更强的妖族勒索,你也可以准备点好处,没准儿能保命。”云缺道。
萍山君气得咬牙切齿,对于云缺的歪理,他实在无话可说。
牧青瑶好心的解释道:
“送的第二箱茶饼,不是为了破财消灾,而是为了栽赃嫁祸。”
“栽赃?送他东西怎么是栽赃呢?”萍山君满头雾水。
牧青瑶耐心的道:
“你想想看,我们这些人是如何进的城,若没有那黎将军通融,箱子里的弩箭早被发现了,黎将军带走一箱子茶饼,我们就再送一箱到他家,这叫证据确凿。”
“什么证据?”萍山君越听越糊涂。
“私通山匪。”牧青瑶小声道。
萍山君恍然大悟,它想起来自己除了妖族之外,还有个身份呢。
我是山匪呀!
黑风寨的人不知道云缺的最终目的,萍山君是知道的。
所谓干一票大买卖,指的是搅乱八山城,引一群官军追杀。
为了护送灵芸郡主,云缺必定会杀人的,等这边悍匪动手,那黎将军就成了同谋,他家里的一箱子茶饼就是最好的证据。
到时候即便不丢脑袋,也得丢官罢职,落个凄惨下场。
想通之后,萍山君心情变得畅快起来,朝着云缺赞叹的道:
“你们人族的花花肠子真多!尤其是你,心真黑!”
牧青瑶听得捂嘴直乐。
云缺没好气的瞪了小郡主一眼。
跟个虎妖解释什么,让它稀里糊涂多好,以后还能这么坑它一次。
这下好了,
萍山君长见识了,这招对它没用了。
找了家不起眼的小酒馆,云缺把所有吃食全部买下。
百十来个壮汉,不吃饱,待会儿打起来可没力气。
牧青瑶的处境,从进城开始就变得十分危险。
红莲教的眼线不知有多少,所以牧青瑶在城里逗留的时间越短越好。
云缺准备吃完饭就动手。
先宰了佟岐。
杀掉一个校尉,绝对是重罪,足以惊动守军追杀,到时候云缺只管带着牧青瑶按照计划逃亡即可。
至于售卖军弩的那个胡子,令狐豪,云缺没打算动他。
最初的计划,云缺想要杀掉令狐豪,来制造混乱。
自从得知取货一方是红莲教,云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可能那些军弩本身就是红莲教从皇城里运出来的。
八山城只是一处过路的站点而已。
而那个胡子,也极有可能是红莲教的人。
去杀他,无异于撞进红莲教的老巢。
处理胡子的事好办。
等牧青瑶回到皇城,大可让皇帝下令抓捕令狐豪,拷问真相。
令狐豪在八山城有一处典当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吃饱喝足,结完账,云缺刚站起来要走,听到身后有人大喊。
“穿黑衣的小子,给本官站住!”
这句喝声官威十足,出现得很突然。
一群山匪刚吃完,还没起身呢,听闻此言,齐刷刷抓住各自的武器,准备随时动手。
云缺脚步一顿。
这声音很熟。
回头一看,还真是熟人!
小酒馆有包间,走出两个中年人,一个五大三粗,一个穿着小鞋。
正是藏石镇的县令马小脚马庸,和主簿牛不才。
云缺二话不说将两人又拦回了包间,郡主的身份,不能在外面那群山匪面前提及。
要不然容易坏事。
“你们怎么在这?”云缺关上门道。
马庸春风得意的道:“嘿嘿,这次托了你和郡主的福哇,本大人我已经升官了,调任到八山城。”
牛不才志得意满道:“大人现在不是县令,而是调任到八山城,成为知府了!”
说完两人才看到旁边换了衣装的郡主,急忙拜见。
云缺诧异着马庸的升官速度,问过后才得知,原来藏石镇上次的凶案,马庸下令追查,从三个凶手的身份顺藤摸瓜,揪出一个商行,那商行居然走私军械,查出些来自军中的刀剑还有十几把重弩。
破获此等大案,加上马庸和牛不才动用人脉打点,终于从县令升为知府,统管一方。
得知马庸的升官经历,云缺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马小脚,运气够好的。
藏石镇那三个武者显然是红莲教的人,背后的商行也一定是红莲教的一处堂口。
马庸这家伙不知真相,居然真派人把红莲教的堂口给端了,他能活到现在,估计是红莲教不想多惹事端,才没找他算账。
否则马庸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下官能坐到知府的位置,全靠郡主提携,今后郡主若有吩咐,下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马庸拍马道。
“对!死而后已!”牛不才连忙跟着一起拍。
云缺道:“马大人来得正好,郡主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出力。”
“郡主请讲!刀山火海万死不辞!”马庸道。
“对!万死不辞!”牛不才跟着道。
牧青瑶疑惑着望向云缺,不知这两人能帮什么忙。
云缺沉声道:“请大人点燃烽火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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