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姜落君被云缺揪出身份的那一刻起,注定了今天是他的死期。
大朝会,文武百官汇聚一堂,其中的五品武者,可不止六位禁军指挥使,一些将军也有五品修为。
不少文官一样有儒家修为在身。
围攻姜落君,六位指挥使足矣,地方就这么大,上去再多人反而施展不开。
与其一拥而上,不如留在皇帝身旁护驾。
在场的都是心机深沉之辈,早看出击杀姜落君绝不会有什么功劳,今天这种局面,能无功无过就算最大的好事。
陈洲骅等一众刑部之人直到最后,也没从震惊中缓和过来。
他们不敢相信,刑部尚书居然会是红莲教的人!
一想起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尚书大人的眼皮子底下,陈洲骅等人浑身汗毛倒竖。
如果不把姜落君揪出来,刑部这群人以后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陈洲骅望向云缺,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要不是云缺今天揪出姜落君,刑部众人还得整日在红莲教的手下做事,说不准哪天被一锅端。
大殿内一片死寂。
姜落君的尸体久久不倒,瞪着的眼睛里充满恨意,始终盯着皇帝。
殷子受的脸色一直铁青,好半晌才沉声喝道:
“拖出去,凌迟!”
人虽然死了,尸体也不能放过,殷子受要把姜落君切成片儿!晒成干儿!
禁军很快将尸体拖走。
云缺暗道可惜。
五品金身境的尸体啊,做成炼尸多好。
现在的局面下,这种便宜还是不占为好,皇帝正在暴怒,谁贴边谁倒霉。
殷子受喘了口气,喝道:
“姜落君大逆不道,叛国之罪,诛九族!”
一道圣旨,姜落君在皇城内的所有家眷,人头落地,连祖坟都被挖开,挫骨扬灰。
随后皇帝将冰冷的目光扫视群臣。
众人纷纷垂首,无人敢看皇帝的目光。
殷子受的目光最后落在刑部众人身上,陈洲骅只觉得通体冰寒,整个人好似掉进了冰窟窿。
刑部最大的头儿是叛徒,那么下边的人,肯定没有好结果。
云缺倒是不在乎,仰着头,看着金銮殿房顶的裂痕。
云缺料到皇帝不会治罪刑部。
因为刑部已经够惨了,尚书之下的侍郎还在学宫回春殿躺着呢,陈洲骅等人上次在鸿雁城差点全军覆没,如果这些人与红莲教有关,谁还去鸿雁城送死。
殷子受自然也清楚这一点,狠狠的瞪着刑部众人,沉默不语。
这时誉王殷天涯出言道:
“陛下!姜落君此獠阴险毒辣,他劫走璇玉郡主显然要激怒邵武国,挑起战事!姜落君在刑部多年,肯定有众多党羽,望陛下严查刑部!”
殷天涯一句话,把刑部踢出来当替罪羊,陈洲骅等人气得咬牙切齿,又不敢反驳。
人家是誉王,是皇帝的亲弟弟,陈洲骅这些刑部小官,哪有资格多嘴。
云缺看了眼殷天涯,冷冷一笑。
现在这种局面,谁先冒头撇清关系,说明谁与姜落君走得最近,这个誉王肯定与姜落君关系不错,急着洗脱嫌疑,把刑部踢出来背锅。
在场的百官没人吭声,不敢替刑部求情。
就算皇帝一怒之下把刑部所有人都宰了,也没人敢说点什么。
殷子受沉默了良久,冷声道:
“从今日起,刑部所有人接受司天监调查,若无嫌疑方可回归刑部。”
一听这话,陈洲骅差点哭出来,老天保佑,终于逃过一劫!
不给姜落君陪葬,对于陈洲骅等人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官职都可以不要,保住命就行。
随后殷子受再次下旨,命司天监全力追查红莲教主,不要活的,只要尸体。
殷子受这次彻底动怒。
红莲教的暗子居然是刑部尚书,离他这位皇帝如此之近,红莲教若不彻底剿灭,殷子受寝食难安。
除了下旨彻查刑部之外,殷子受对旁人并无责罚。
但群臣们很清楚一点,皇帝明着没说,代表着暗中下的手更狠!
下一次大朝会,群臣当中不知谁会彻底消失,永远也看不到了。
皇帝手里有一张狠牌,叫做暗卫,百官全都清楚。
一些资历够老的人,都知道无舌的手段。
那就是个刽子手!
杀人都看不到血。
至于谁会被清算掉,没人知道,文武百官人心惶惶。
金銮殿被毁得不像样子,殷子受没心思留在这里,正准备宣布退朝,大殿外匆匆走来一名御医。
御医一进来立刻吓一跳。
还以为走错了地方,金銮殿看样子都要塌了,地面全是开裂,房顶全是大洞。
御医不敢多问,躬身道:
“启禀陛下,吉妃,有孕了。”
殷子受始终阴沉的脸色,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好转了几分。
“是男是女。”殷子受道。
“是位皇子。”御医垂首答道。
殷子受的脸上现出一些笑容,满意的点点头。
吉妃入宫不足半月,有喜属于正常情况,至于这么早分辨出男女,那是御医的手段,不算难事。
皇宫里的御医,大多都是有修为的,只要医道高深加上灵识感知,即可得知胎儿是男是女。
群臣随之纷纷道喜。
一些擅长马屁的急忙趁着这次机会狂拍,什么大晋千秋万代,世代昌盛,江山永固,连珠炮似的不绝不断。
殷子受明知道都是些奉承之词,但还是很爱听。
听了会儿马屁,殷子受心情好转不少,命工部立刻修缮金銮殿,他则在老太监的陪同下走出皇宫。
群臣相继离开大殿。
来到外面,文武百官紧绷的心神才恢复一些。
刚才的经历,简直如噩梦一般。
幸好,姜落君伏诛,红莲教没能在天祈城造成多大的破坏。
如果让姜落君蛰伏下去,对整个天祈皇城来说都是巨大的危机。
说不准哪天皇城就像鸿雁城一样,被炸成两半。
鸿雁城大劫发生后,殷子受已经下旨,彻查晋国之内的所有硝石矿,朝廷掌握的矿场加派人手监管,卖出去的矿场直接收回,归朝廷所有。
这里的收回,完全是字面意思。
不给一分一毫,相当于之前花了大价钱买下硝石矿的商贾,这次赔个老底朝天。
修缮金銮殿不难,工部用不了一两天即可完成。
但鸿雁城的重建,绝非一朝一夕,还有无数难民的安置,都需要大笔经费。
殷子受正好趁此机会,拔了一群商贾的羊毛。
只不过这次皇帝拔得太狠,直接把羊毛拔光。
皇帝即将返回后宫休息,群臣也即将散去,就在众人要离开的时候,国师忽然望向东侧的虚空。
“陛下留步,有书信。”
凌妙清开口道。
殷子受错愕了一下,停住脚步,顺着国师的目光望去。
群臣也不敢走了,都看向东边。
什么也没有!
空荡荡,万里无云。
当群臣疑惑不解之际,东侧的天空中震荡起波纹,一只金色的飞鹰破空而来,速度如电!
飞鹰的背上有一支小旗,写着令字。
看到金鹰与令字旗,文武百官刚刚放松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
有人惊呼道:
“传讯金鹰!边关出事了!”
传讯金鹰,不是活物,而是一种特制的法器,只可动用一次,用来远距离传递信息,价值不菲。
刑部也有传讯符,但距离有限制,只能万里之内,而传讯金鹰则可在十万里之外传递消息,是大晋边关主帅才能动用之物。
一旦皇城内出现传讯金鹰,代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边关出了大事!
云缺注意到金色小鹰不是从远处飞来的,而是从虚空中遁出,如此情况,说明传讯金鹰的速度绝非飞行法器可比,几乎能瞬息万里,类似于传送法术。
白厌抬手接住金鹰,从其背上取下一封密信。
密信一被取下,传讯金鹰随之破碎开来,化作碎片落了满地。
白厌打开看了眼,神色随之一变,道:
“陛下,天门关失守。”
一句话,简单几个字,如同一道惊雷般炸起在皇帝与群臣的脑海。
殷子受踉跄了一步,面如死灰。
天门关是大晋以东的边关要塞,对面就是邵武国的边关,天门关失守,大晋以东再无屏障可言,邵武国的大军随时能长驱直入,打到天祈城下!
殷子受知道璇玉郡主死在天门关外,他曾下旨令天门关守军加强戒备,但他万万没想到,死了一个普通郡主而已,邵武国居然当真敢动手,抢占了天门关。
殷子受此时后悔不迭。
当初得知璇玉郡主已死,首辅曾经提议派遣禁军赶往天门关,或者征调附近城池的军兵,为防止邵武国借题发挥,突然出兵奇袭天门关。
殷子受觉得不可能。
大晋立国十五年,如今国力愈发强盛,当初他殷子受登上皇位,民心不稳的时候邵武国没动,现如今皇位更加稳固,邵武国怎么敢轻举妄动。
结果今天传来的消息,打了皇帝的脸。
邵武国不仅动了,一动就让大晋伤筋动骨!
天门关易主,绝非小事,今后皇帝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密信很长,不止一句话,白厌确定没有毒物之类的陷阱后,将其交给了皇帝。
皇帝看了良久,脸色越来越难看,转而将密信交给首辅。
周史伯看完后,传阅给群臣。
随后金銮殿的大门外,成了群臣议事之地。
有其他大殿可用,但皇帝没心思去了,就站在残破的金銮殿外,让群臣出谋划策。
云缺也看了密信。
邵武国虽然占据了天门关,但没有真正发兵,人家先占住了地利,大晋边军死伤惨重,被迫撤离边关百里之外驻扎。
邵武国的大军没动,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云缺淡淡一笑。
这种局面他当初就料到了,邵武国肯定会借题发挥,殷子受实在大意,或者说太自大了。
你以为人家不敢动你,现在人家不仅动了,还把你家院门占了,随时能冲进院子来砍你。
密信上说明了邵武国如今的动向,还列清了邵武国提的要求。
邵武国的说法十分气人。
没说占据大晋边关,人家说的是借用天门关来迎接贵客。
而贵客的身份,邵武国已经定好,只要两个人,大晋可以任选其一。
一个是灵芸郡主,另一个是太子。
看完密信,云缺明白了邵武国的用意。
邵武国嫁到大晋个郡主,结果惨死,那么你大晋想要熄灭邵武国的怒火,就要还回去一个!
灵芸郡主和太子,二选一,其他人,邵武国一概不要!
只有大晋一方送去个足够身份的质子,才能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
云缺此刻担心起来。
如果殷子受要送牧青瑶去邵武国,自己肯定不会同意。
璇玉郡主得了什么下场,牧青瑶到时候就得是什么下场。
群臣神色各异,等待着皇帝最终的决定。
周史伯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邵武国开的条件太直接,没有任何周旋余地,除了送去质子之外,首辅也想不出其他主意。
否则只能开战。
但天门关在人家手里,进可攻退可守,想要夺回来就难了。
殷子受沉吟了不久,很快做出决定,沉声道:
“明日,送太子去邵武国。”
群臣纷纷沉默,周史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云缺暗暗冷笑。
都说虎毒不食子,皇帝可比老虎毒得多。
亲儿子,就这么扔出去了,不管死活。
对于殷子受来说,太子与灵芸郡主之间根本无需选择。
殷子受不止一个儿子。
除了太子殷宣之外还有好几个,加上吉妃又怀了一个,他根本不缺儿子,殷宣只不过是长子而已,少了大儿子,二儿子还能顶上。
能用一个儿子而抵消一次两国之战,在殷子受看来不仅不赔,还十分划算。
可灵芸郡主只有一个,是殷子受培养多年的一步棋,他岂能轻易舍弃。
就此,太子殷宣成了质子,为了平复战火,即将前往邵武国。
皇帝的举动,让云缺再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帝王无情。
散朝后,云缺与刑部众人被带到司天监,陈洲骅众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等待被调查。
没有彻底洗脱嫌疑之前,刑部这些人只能留在司天监,没被关起来,都禁足在一间大屋里,不可出门。
来的路上,云缺用五个铜钱买了街边小吃摊的一小包蜜枣。
当时陈洲骅等人都以为云缺饿了,没人在意。
等到了司天监后,云缺招呼司徒盼晴先调查自己,然后神秘兮兮的把蜜枣塞给对方。
看到蜜枣,司徒盼晴的眼睛开始闪光。
云缺觉得自己看到了狼。
狼进食的时候,就是司徒盼晴这种眼神。
于是毫无悬念的,云缺被当场认定没有嫌疑,大摇大摆的走出司天监。
看得陈洲骅等人都傻了。
送一包蜜枣,这就出去了?
早知道我们把卖蜜枣的摊子一起买下来!
“果然,我算得没错。”
云缺站在司天监门口,自语道:“那丫头就值五个铜钱。”
天牢不用去了,所有囚犯统统死光,估计十天半月都没人。
云缺直接返回学宫。
西楼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呢。
之前与宏河交手时得到的傀儡狼妖,还有大学士姜熵的尸体,宏河那把冰晶飞剑也得做好打算,看看谁需要,最好能高价卖出去,房石那家伙肯定压价了。
经过北楼的时候,云缺被人一把拽了进去。
剑平之一脸严肃的道:
“我给你算着呢,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该听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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