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鸿途的伤势太重,耽搁下去肯定没命。
云缺让常威和瞎子帮着陈洲骅照料幸存的同僚,他背起上官鸿途赶往天祈城。
御风车早被炸成了齑粉,鸿雁城里现在根本找不到马,即便找到也是受惊的马匹,无法行路。
云缺以脚力赶路。
七品武者的速度尽数爆发,一步数丈,比御风车还快。
石头正在城门口心惊胆战的等着,看到云缺狂奔而来,立刻大喜。
“云大人!你没事就好!”
一句话没等说完,云缺已经飞掠而去。
从黄昏直至午夜,云缺终于赶到皇城。
进城后不找医馆,直奔学宫。
上官鸿途的伤势,医馆治不了,只有去回春殿才有希望。
到了学宫,正好黑面虎宋道理今夜巡查,黑着一张脸,站在大门口。
“宋先生通融一二,刑部侍郎大人为救一众下属险些丧命,情况危急,需要尽快医治。”云缺焦急道。
本以为黑面虎会为难,不料宋道理沉着脸道:
“上官鸿途曾经于学宫求学,亦是学宫学子,把他交给我即可,你去忙吧。”
宋道理接过上官鸿途,身形晃动了一下便消失在原地。
云缺终于松了口气。
上官鸿途到了回春殿,就算保住一条命。
云缺没进学宫,直接返回刑部,找到尚书姜落君禀报鸿雁城发生的经过。
姜落君一身官袍,端坐在刑部大殿,脸色阴沉。
这么晚了不仅他没睡,文武百官估计今晚谁也不敢睡,都在等待巨响的真相。
姜落君摩挲着右手上的黑铁戒指,听云缺讲述完整个经过,一掌拍在木桌上。
坚固的大桌被砸了个粉碎!
“伤我刑部侍郎,红莲教好大的贼胆!”
姜落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云缺道:“随我进宫面圣。”
云缺本不想去,去了肯定挨骂,可身为刑部官员,尚书大人下令,他没办法只能跟着。
果不其然,
皇帝得知了鸿雁城发生的一切后,指着姜落君的鼻子,从半夜一直骂到快天亮,口水都喷尽了。
皇帝真正愤怒的,并非死了几十万百姓,而是鸿雁城的伏妖大阵被毁掉。
大晋百姓无数,死多少,皇帝其实都不在乎,但伏妖大阵只有三座,那是殷子受辛辛苦苦打造的招牌!
伏妖大阵越多,百姓就会愈发敬仰他这位皇帝,如今轻而易举就被毁掉一座,殷子受哪能不恨。
骂归骂,皇帝并未责罚姜落君。
殷子受很清楚,红莲教用了鱼死网破的手段,这次去的是刑部也好,禁军也罢,谁到了都是一个后果。
等骂够了,殷子受脸色铁青的吩咐道:
“红莲教一案,移交司天监!你们刑部不用插手了!都回家养伤去罢!”
姜落君和云缺几乎是被轰出的金銮殿。
堂堂刑部尚书,今天把老脸全部丢光。
直至傍晚,陈洲骅等人相继归来。
看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令史,姜落君摇头苦叹,命众人这些日子养伤即可,等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反正最近刑部算清闲了。
皇宫血案的贼,抓不到,璇玉郡主的踪迹,找不到,终于有了红莲教的线索,还差点全军覆没。
至此,刑部在六部面前更抬不起头来,经常被人私底下议论,有人还给刑部改了个名称,戏称为饭部。
饭桶的饭。
意为刑部里都是一群只会吃闲饭的饭桶。
云缺在刑部帮着常威和瞎子重新录入身份,又给了石头一百两银票,将其打发走了。
石头没有修为,不堪大用,用一次就够了,再用的话,很容易丢命。
石头千恩万谢,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刑部。
他这次实在被吓到了。
本以为帮着刑部做眼线,凭着机灵劲儿肯定没什么危险,结果险些尸骨无存。
陈洲骅简单包扎后,唉声叹气的道:
“这叫什么事儿啊,一桩功劳飞了不说,差点全军覆没,唉,不知侍郎大人能不能熬过来。”
“以回春殿的医术,上官大人定可逢凶化吉。”云缺道。
“希望如此吧,侍郎大人平日里严苛,其实面冷心热,算上这次,侍郎大人已经救过我两条命了。”
陈洲骅回忆道:“十年前我还是个刑部令史,只有七品修为,追查一桩凶案,那凶手连杀百余名少女,手段残忍血腥,我追查两月有余才将其拦截,结果对方不但是七品武者,还是兄弟两人,我不是对手被打个半死差点咽气,是侍郎大人及时赶到将凶手击杀,救了我一命。”
“吉人自有天相。”云缺道。
尽管之前并不了解上官鸿途,但在鸿雁城那句宗师不可辱,足以证明上官鸿途是个大义之人,对属下不惜以命相护。
以上官鸿途的半步金身修为,他若独自防御或者以身法躲向远处,绝不会落到如今这么严重的下场。
云缺暗自感慨,
大晋国的皇帝阴险无情,臣子当中却有大义无私之人。
皇帝无情,臣子大义,简直是一种讽刺。
当晚,云缺在城里找了个酒馆,与常威瞎子三人喝了顿酒。
“今后有什么打算。”云缺道。
“先放松放松,逛逛天祈城,抬着头走在街上的感觉,我都快忘了。”常威感叹道。
“逛够了我和大当家再寻摸个小买卖,盘个小店铺啥的,只要有了正常身份,凭我们的本事肯定饿不死。”瞎子喝着小酒道。
“最好再讨个婆娘,安家置业。”云缺道。
“不讨了,我这辈子不配有婆娘,更不配有儿女,等我快老死的时候,我会去投河,尸体喂鱼,尸骨化泥,下辈子不做人,做条鱼,沉在水底,永不见天日。”常威说着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这是常威对自己的惩罚。
抛妻弃子之人,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投河不如投军,军伍生涯你最熟悉,立了战功,哪怕战死沙场,也有脸去见家人。”
云缺这番话并非为了大晋着想,而是因为常威本就是军旅世家,像他这种多年的悍匪,很难真正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与其背负着妻儿亡故的悲戚孤苦终老,不如上阵杀敌,杀他个痛快淋漓。
“是个好主意,我这种人就该战死沙场,死无全尸才叫痛快!”
常威喝了一大碗烈酒,道:“可惜大晋之内没什么战场,连草原那边听说都太平得很,想要打仗实在无处可去啊。”
“战场,很快就会有的。”
云缺望着酒杯里的倒影,道:“我们小瞧红莲教了,他们有备而来,这次鸿雁城之劫,恐怕仅仅是个开始。”
“打起来最好!红莲教有的是钱,他们的钱最好赚,嘿嘿。”常威道。
“我和大当家混进红莲教没俩月,连蒙带骗的至少赚了上千两!”瞎子眉飞色舞的道。
云缺笑了笑,喝掉杯中酒,道:
“杀红莲教,也算替大当家的妻儿报仇。”
“二当家此话怎讲?我和红莲教好像没什么深仇大恨。”常威疑惑道。
“红莲教能把军械顺利运出八山城,大当家觉得,八山城里难道会没有红莲教的人么,佟岐这些年赚了多少银子,他的钱,未必只出自赌坊。”云缺道。
“有道理!佟岐那狗东西肯定与红莲教有往来!他娘的红莲教,老子跟他们没完!”常威怒道。
云缺之所以由此推测,是有根据的,百玉城的负易就是最好的例子。
吃完酒,云缺与两人告辞。
临别之际,常威十分凝重的道:
“这次若二当家没来,我和瞎子早死在堂口了,你救了我们的命,今后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刀山火海,皱一下眉头我是狗娘养的!”
“对!二当家千万别拿我们当外人,有事儿您吩咐,别的不行,刺探消息这一块我瞎子最拿手了嘿嘿。”瞎子跟着承诺道。
云缺没多说什么,朝着两人抱了抱拳,就此离去。
回学宫的路上,云缺始终在沉思,复盘着红莲教的整个计划。
红莲教的力量,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大,单单弄到那么多的硝石,便可见一斑。
红莲教的冷血,也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对方竟然用上千教徒的命当做诱饵,更不顾鸿雁城数十万百姓的生命。
如此手段,简直如同恶魔!
常威刚才的一句话,让云缺察觉到红莲教背后肯定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势力。
常威说红莲教很有钱。
一个邪教而已,哪怕到处收拢信徒,也很难做到富可敌国的程度,红莲教能从各地运来硝石,这笔庞大的资金,到底从何而来?
想了一路,云缺始终猜不出红莲教的钱从何而来。
回到学宫后,先找房石买了两粒养元丹,花费六千两。
养元丹有洗练经脉滋养元神之效,是冲击六品宗师境的必备丹药,之前因为太贵,云缺没舍得买。
如今察觉到红莲教太过棘手,云缺不得不提前打算,为冲进六品做准备。
以七品修为,想要拔除红莲教,几乎没什么可能。
唯有修为高深,自己的底气才会更足。
买完丹药,云缺把宏河的那把冰晶飞剑拿了出来,问了问价格。
一看到飞剑,房石的眼睛都亮了,直接给出五万两的高价。
云缺没卖。
房石是个精明的商人,看到好东西肯定会压价,反正自己这边不急着用钱,等以后再说。
返回西楼的途中,经过北楼。
剑平之坐在大门口喝茶,看到云缺立刻招呼道:
“今夜无事,该来听课了吧。”
“过几天的,最近太忙,一月之内我肯定来听课就是了。”云缺敷衍了一句回西楼睡觉。
剑平之晃着脑袋,道:
“世上庸人何其多,只知忙碌不知闲……”
第二天。
云缺照例赶往刑部。
皇帝说的只是气话,除非重伤需要修养,轻伤的如果不去上衙,轻则挨骂重则乌纱不保。
本想着到天牢服用养元丹修炼,结果刚进刑部,就看到个熟人。
司天监的花不谢,面无表情的坐在大厅里。
见云缺到了,花不谢站起身,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道:
“司天监调令,调集刑部人手协助办案。”
云缺呵了一声,道:
“调人啊,行啊!反正刑部现在没几个好人,想要调谁,花大人自便。”
花不谢抬手指向云缺,冷漠道:“不需要旁人,只调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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