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雷安猜测的那样，这幅画和巫师塔底层悬挂的那幅十分相像。
漆黑中掺杂着深紫的夜空下，长满了诡异而扭曲的植物。
树木苍白的枝干肆意伸出，如利爪一般抓挠着自己的同类。在它们的底部，长满了奇形怪状的藤蔓和杂草。
所不同的是，在这幅画里还描绘着一汪幽深的潭水。
潭水之畔，可以看到一尊面目模糊的白色雕像，以及一道道幢幢的黑影。
这一次，没有苍白的藤蔓从中伸出，将雷安拉入画中。
杜瓦克没有念什么咒语，他只是伸手触摸了一下，油画之上就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随之迈步，踏入了画中。
雷安也随后上前一步，迈入其中。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他感到有些头晕。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雷安和杜瓦克的身影，出现在了油画所描绘的那汪潭水之旁。
冰凉的夜风吹过，让雷安打了个寒颤。
却见杜瓦克身周，陡然浮现出了一簇簇幽蓝色的火苗。
当初韦勒拿出的提灯里，就燃烧着类似的火焰。
当这些火苗飘浮在半空，雷安顿时感到四周的空气不再那么寒冷彻骨。
“还是直入主题吧。”
“先来给你讲讲《蔷薇永不遗忘》的来历。”
杜瓦克莫名地叹息了一声。
他向前走了几步，去往了不远处的白色雕像之前。
“你有没有在卡兰多中，看到过类似的雕像？”
“的确看到过。”
角斗场中央的小广场上，作为核心的那尊雕像在技法、材质上都与眼前的这尊极为相似。
杜瓦克微微颔首，他凝视着前方，似是陷入了回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的我，只是一位初出茅庐的一阶巫师。方才踏上巫法之路不久。”
“为了争取进阶的资源，我加入了萨维拉大人的麾下。没过多久，就迎来了自己参加的第一场战役。”
杜瓦克抬起头，注视着雕像模糊不清的面孔：“在一次战斗中，我不慎被卷入了深渊里的空间风暴。”
“同行的人很快就死了七七八八。还活着的人在则虚空洪流中艰难挣扎。”
“这段经历，称得上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本来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认为自己也无法幸免。然而透过狂乱的空间风暴，幸存者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位面。”
杜瓦克的语速并不快：“它并不像通常的位面那样，由位面之壁保护、包裹。”
“奇怪的是，这个位面偏偏在空间风暴中屹立不倒，就像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接下来的事情，很容易推测而出。”
“全部的八位幸存者，都拼尽了最后的力量，闯入了这个奇怪的位面之中。”
“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大家都没有想到：自以为的死里逃生，其实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说到这里，杜瓦克的语气变得低沉了不少。
用“噩梦”作为形容，更是引人注意。
当初的经历，显然在这位正式巫师的心目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刚一进入其中，几乎精疲力竭的我们就发现了不对。”
“位面之中，所能感知到的所有事物都充斥着诡异的气息。”
“尽管如此，疲惫至极的我们也只能选择在那里休息。毕竟，即便想离开，暂时也做不到。”
“诡异毕竟是诡异，其间总是危机环生。”
“不知道规则的我们，没多久就触犯了禁忌。”
“一位同为正式巫师的同伴，就那么轻易地死掉了。”
“我还以为……”
“以为正式巫师都是无坚不摧的？”杜瓦克笑了笑：“那你是想得太多了。”
“巫师的道路上，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松懈。”
“不进则退，并非虚言。”
“在很多恐怖的事物面前，正式巫师的生命并不比学徒坚韧许多。”
“除非……踏上传奇之路。”
“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回归正题。”杜瓦克将手轻轻搭在了眼前的石像上。
“同伴一个又一个死去，侥幸存活的我，终于摸清楚了那个诡异世界中的几条主要规律，从而实现了长期的存活。”
“除了诡异的存在，位面中的一切事物都表现得非常正常，甚至存在有十分繁荣的人类社会。”
“我设法伪造身份，融入了其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我终于发觉了正常表象中，那些不正常的部分。”
杜瓦克稍微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该如何表述。
“不管是服饰、建筑、器物的风格，还是所用的语言，所传承的历史，亦或是人类之外的动物、植物……”
“它们都和我既往所知的大相径庭。”
“就好像，这个世界是自天外而来的。它的文化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我很确定，它也不在任何一本历史典籍的记录之中。”
“在对历史的研究方面，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听到这里，雷安心头一震。
他自己不就是一个天外来客吗？
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故乡同样符合杜瓦克所说的特点。
不属于巫界的历史，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
甚至世界的基本架构都有着显著的差异。
“我的穿越，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在心底埋没已久的疑问再次浮出了水面。
努力掩饰着自己超乎常理的震惊，雷安听杜瓦克继续说道：“你应该也猜到了，那个世界，正是我构建《卡兰多之书》的蓝本。”
当时杜瓦克混迹其中的城市，正是被称作“卡兰多”。
“危机总能迫使人发掘出自身的全部潜力，未知则是激发巫师好奇心的最好素材。”
“靠着小心谨慎，我和存活的两位同伴一起，探索着位面中的规则。因为我们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那里，且找不到逃离的方法。”
“在此过程中，我们这三个潜入者越来越了解他们的文化。”
“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异常丰厚的宝库。到了最后，我甚至有些沉湎其中的架势。”
“所以《蔷薇永不遗忘》，是出自那个奇异位面的吗？”
“没错，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杜瓦克颇为惋惜地说道：“过了二十余年，空间风暴再次来袭，我因而成功脱离，和同行者们也因此而失散。”
“不知为何，记下的大部分东西都从脑海中莫名消失。所带回的，十不存一。”
“这次的机遇，让我在巫术研究上突飞猛进，所带出的知识则深刻地影响了我践行的巫法之路。”
“后来又经过了很多事情……”
杜瓦克转头看向雷安。
“突然有一天，昔日的同伴找上门来，邀请我探索一处遗迹。”
“它存在于一个偏远的位面。”
“而那处遗迹的建筑风格，有着浓重的卡兰多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