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年所着白衣上的纹饰属于东临宗支脉,那就是东临宗在各灵界发展的势力培养出的弟子了。
原承在记忆中一番思索,显然是认出了面前的白衣少年,目光沉沉。
“青杭界东临剑门,观寒。”
“殿下着实好记性。长欢师叔恐怕只是给殿下看过我的玉简,这便记住了我这等无名小卒。”
你可算不上无名小卒。原承记得玉简中描述的观寒悟性虽好,实力还远远达不到九转的程度,若说依靠序列战中某些特殊物品达到这个修为,可境界上的圆融如意却是无法模拟的。
观寒确实已经达到了九转,论起速度来,似乎并不在容晴之下?
“她在你们东临剑门承惠颇多,我会特意了解并不出奇。”原承让开了身子,放任观寒与那老者上车。
车内外无法互相攻击,可上了车就不一样了。若观寒想主动出手,原承并不惧。
“殿下的心意,她可知道?”
观寒与老者上车后,车门猛地紧闭。随即空中特快开始启动、加速,朝着下一站驶去。洁白云雾透过斑驳车窗变作惨淡的阴影。
若论之前车内的攻击强度,早该连这辆空中特快都灰飞烟灭了。可载具应该是有着不受伤害的设定,除了血肉脏污外倒一切正常。
三人在狭长走道中相对,平静的表象下似有无形刀剑争锋。
“自然知道。”原承并未收回手中血剑,“我会特意了解东临剑门,也不过是想知道她在剑门是否有一二好友,我可帮忙引荐。”
说是帮忙引荐,可有原承作保那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句解释的话甚至有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然而对于真正的掌权者来说,早就对高高在上习以为常了。
时时关注着原承的原琅道君在看到观寒时,已直觉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青杭界东临剑门观寒。给本尊查出他的来历,包括进入剑门之前的那些。”
来自本宗的命令以极快的速度传至东临剑门。大量详尽的资料传递给原琅道君,然而进入东临剑门前的经历仿佛被人抹去般,一片空白。
即使不通过东临宗内部,而是动用外部力量去追查也很难揪出观寒的踪迹。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踪迹呢?
就连余容,一般人打探不出她的底细,但对于尊界高层来说要知道她来自沧流界并不难,甚至绝密的沧流界往事对于这个级别的大人物来说都算不上秘密。
而在北天想要做到完全掩盖踪迹,哪个北天势力能做到?若说是其他尊界的手笔,又如何能绕过绝对掌握北天的浮屠尊主?
除非……
除非是浮屠尊主为其掩盖踪迹!
可这是为什么?原琅道君纵使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仍是古井无波,保持着观看投影的姿势,不曾将质疑的目光落到尊主身上。
尊主他……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吗?
原琅心中开始不确定起来。
“观寒这孩子乃故人之子。”浮屠尊主轻声道,“既来我北天,我这做长辈的自当照拂着些。”
“尊主恕罪,晚辈莽撞。”原琅道君立即垂首道罪。
“你何罪之有。”浮屠尊主仿佛平静的大海,沉默地包容一切,“关心北天出现的异常本就是你职责所在。”
……
“殿下何必这般紧张?”观寒笑吟吟道,“我来第四十九区,并不是为了与你一决生死。”
“你跨区了?”
“是。”观寒捏诀清理出一排干净座位,随即从容坐下,原本尖锐的气氛陡然放松下来,“从三十六区来的,与晋王那疯子对上并不值当。总之活到最后就行,何必在意通宝多少。”
“那他呢,与你一起?”原承指的是与观寒一同上车的老者。那老者一直沉默寡言,此刻更是径直往车头走去。
柔弱的白蝶在老者身边飞舞。
“你是说岫岚道友?”观寒侧首,“他从二十一区来。等车的时候碰见便闲聊了几句。沧流界修士。”
沧流界——原承反应过来。
“更巧的是,与她同宗。只可惜与她有关的往事岫岚道友不愿多说。”
不愿多说么?
老者的步伐不紧不慢。白蝶似乎更心急些,越过老者朝前飞去,仿佛在给老者指引方向。
可这样的列车哪有什么指引方向。不过是沿着过道一直走,走到尽头。
隔着驾驶室的透明大门,岫岚看到按钮众多的操控台,看到笔直延伸的轨道,看到云雾后慢慢浮现的巨兽般的轮廓。
那是摩天大厦。
越往前行进,太阳的光芒越减弱。
空中特快从白昼驶入黑夜。
摩天大厦的光芒绚丽璀璨,闪闪发光。倒映在人的眼睛里,就连眼眸也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他还记得她眼中流露的光芒。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经过都是。
窗外会落雪,会倒映落日的余晖,会在落雨的夜晚汇聚连绵的水痕,会飞过巴掌大的梧桐树叶,会刮起呼啸的风声。
更多的是闹市区车流的嘈杂声响还有八十一路持续不断的引擎声。
平坦开阔的马路被各式各样的车辆塞满,指示灯架了一排又一排。在经过这一站时,原本乘客稀少的车厢也会迅速涌进一大批人来。
她会将书包抱在怀里缩到靠窗的位置,目光仿佛不在意般在上来的乘客间流连。有疲惫的打工族,有大包小包购物结束的年轻男女,也有带小孩的父母。
但这些实际上也与她无关。
“听闻道友与余容在沧流界同属一宗,想来对余容也算熟悉?”
岫岚没有回头,而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原承殿下自出生至今可有做过梦?”
“梦?”原承虽然不解,但也如实回答,“自是有过的。幼时还会,后来修为渐深便不再出现过了。”
“那原承殿下认为,你在梦中的意识,算是真实的你的意志吗?”
原承沉默数息,答道:“自是算的。道友说这些,是与余容有关?”
飞舞的蝴蝶落在老者肩头,蝶翼微垂。
“我与她的回忆并不算多,若是殿下想知道……”岫岚停顿了下,接着说道,“人的梦境似乎是不被自己理解的东西。就算有时是在所谓光怪陆离、颠倒现实的梦中,人也会回忆起那些原本以为忘却的往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忘掉,永远不再想起。但是这列车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出发、到站、再出发。不断往复……在她的心里。”
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