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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
哦不,是大秦。
时值五月,艳阳如火,悬于穹顶,整个大秦疆域都被笼罩在这股可怕的炙热之中。
户部上报的各处江湖枯竭的奏章已经堆积如山,秧苗枯死、草木绝迹,各个州郡皆生灵涂炭。
坊间传闻是武王大逆不道,弑君登基带来的业报,但文宫武庙中却传来了祖神的神谕,言说此乃天地浩劫,是由北魏王庭倒行逆施所致。
祖神旨意素来是高于皇权的。
秦桓得了这番话,朝廷上下虽然对其颇有微词,却终究不敢多言半句。
而后秦桓大手一挥,便在全国境内开始了征兵,扬言要替天行道,收复北魏,以平天地之怒。
大秦境内早已民不聊生,为寻出路也好,亦或者真的相信了祖神的旨意也罢,大秦境内青壮对于武王的调令显得格外情绪高涨,短短几个月便促成了百万大军,直逼龙疆城。
而似乎北魏那边也收到了同样的旨意,神将魏通另立了新帝,带着百万大军同样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陈兵龙疆城外。
转眼一年过去,双方打得难舍难分,龙疆城就宛如一头洪荒巨兽,盘卧在那里,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等待着鲜美的血肉,一撮又一撮的自己送入他的嘴中。
这场仗已经打了足足一年,两边投入的战斗人员已经接近五百万人……
要知道这只是前方作战的士兵,供给如此大的人员调动的后勤,需要调配的人员更是海量到难以计数。
并且双方都似乎铁了心要在龙疆城决一胜负,朝廷每日下放的征兵调令,也一日多出一日。
从一开始的三境武夫标准,下调到二境,直到现在,哪怕只有一境也会被拉着前往前线。
在最初对战争胜利的狂热过去之后,陷入泥沼的大秦百姓开始抵触这无休止的战争,各地叛乱四起,放眼望去,整个大秦境内,战火四起,饿殍遍野,比起十二年前那场暴乱,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那位如今已是大夏皇帝的秦桓,对于这些并不在意,反倒每日跟随在那位赵念霜的身旁,游山玩水,一派沉溺于温柔乡的架势。
“大人,求求你放过我爷爷吧,他都已经六十三岁了,早年还受过伤,去了龙疆城不仅帮不上忙,还要给大人们添乱……”
“我爹已经死在那里了,我不能……”
一座到处都是枯死的草木的村落前,一位年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伸手拉着一位甲士的手,跪在地上大声的哭喊着。
身旁一位病恹恹的老者,双手与双脚都被捆着沉重的锁链,一边咳嗽,一边恐惧的看着周围的众人。
他看上去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别说去龙疆城上阵杀敌,就是能不能长途跋涉活着去到龙疆城,都是未知之数。
但即便如此,依然逃不过征兵官的搜查,被强拉着进入了征兵名单——这要是没办法的事情,龙疆城的血战打了一年多,耗费的人力财力数不胜数,但却始终没有个结果。
加上年前的雪灾与年后的旱灾,各地的食物吃紧,已经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朝廷却并无半点收敛的意思,依然不留余力的到处征兵,于是乎尚有余力的地界为了反抗自己去龙疆城拼命,可朝廷却不管他们家中妻小,任由她们饿死的命运,各地叛乱四起。
他们宁愿战死在自己的家中,也不愿意去龙疆城白白送命。
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反抗的地界,要么太靠近王都,要么就是如此眼前的村落一般,村中早无有战力的青壮,只剩下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只能任由朝廷宰割。
老人的模样孱弱,身下的少女哭得梨花带雨,但征兵官却并无半点怜惜的意思。
他颇为不耐烦的伸出脚,猛地一踹,将那并无半点修为在身的少女足足踹开一丈远,同时嘴里骂道:“老子管你年纪多大,他有二境修为,那就应该去龙疆城,为大秦奋勇作战!”
“军爷,不要……老朽去就是了……”一旁的老人见自己的孙女遭受这样的重击顿时心急如焚,他也顾不得自己身躯上的孱弱,就要上前哭诉。
那小女孩也在这时爬起身子,嘴角有鲜血溢出,也不知是受了伤难以起身,还是因为认清了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眼前的一切,她呆坐在原地,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饥黄的脸上泪珠不停流淌。
“军爷,老头子保证这一路上乖乖听话,你把我这征兵的军粮留给我孙女吧,老头子是活不成了,求求你们给我孙女一条活路……”老人再次言道,这么一长段的话,对于他而言消耗极大,嘴里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为国效忠,是本分,你躲躲藏藏,想要逃避兵役,已经是触犯了刑法,不想着将功赎罪,你还想要粮?”那甲士却冷笑一声这样反问道。
老人闻言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焦急了起来,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言道:“军爷,我看过皇榜,每个前往龙疆城的士卒家里都可得到两旦米作为奖赏,这可是我的卖命钱,这你们也要贪墨吗?”
“贪墨?我们为了找你,你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算起来,我们不仅不该给你,你还得倒欠我们不少,这我都不和你计较,你还敢跟我讲律法?既然如此,老子也不客气了,来人把那个小女孩给我绑了,卖去西城,看看能不能弥补这臭老头耗费的人力物力!”那甲士冷笑一声,如此言道、
此话一出,几位甲士冷笑着就朝着不远处的小女孩走去,那老人顿时脸色大变,赶忙凄声言道:“军爷,我错了,老朽错了,放过我孙女吧!她才十二岁,她才十二岁啊!”
老人顾不得身上沉重的枷锁,在那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拉着那甲士的裤腿大声的哀求道。
但那甲士却像是被激起了某种凶性,对于老人的哀求视而不见,反倒狞笑着看着那因为诸多甲士的靠近,而一脸惊恐的少女。
“老大,你别说,这小妮子长得还挺俊,要不……”其中一位甲士忽然转头看向为首之人,一脸猥琐笑容的问道。
“老三,这种没长开的花骨朵,你也看得上?”为首之人闻言,如此讥讽道,但却并无太多反感——如今的大秦风声鹤泣,别说这些寻常百姓,就是他们这些,在寻常人看来作威作福的军爷们其实也是朝不保夕。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有十来个忠于自己的人马,是难得的事情,同时也是他安身立命的基础,他们将他当做老大,当然不是因为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这一点,他很清楚。
他得满足他们的一些要求,他们才会为自己卖命。
所以,那为首的甲士并不会去约束自己的手下,只是言道:“小心些,别弄坏了就行,还有时间不算早,我们得快些,新来的那位大人听说相当严苛,别被他抓住了马脚,到时候给我穿小鞋!”
名为老三的男子闻言咧嘴一笑,说道:“老大放心,我很快的。”
他说罢这话,转头看向那瘫坐在地上一脸恐惧的少女,他的眼中泛起扭曲且兴奋的光芒,他开始朝着少女走去,同时解下自己的裤腰带……
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享用这道美食,而少女的哭喊,以及身旁老人的哀求,丝毫不会唤醒他泯灭的良知,反倒会成为他最好助兴之物。
……
不远处的房顶上,郑铃音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已经在这里看了有一会时间了。
虽然对于如今大秦的世道早就有所了解,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古道热肠亦或者幻想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良善之人,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有些不适。
果然……
征兵官的事情并不适合自己。
但奈何自己的父亲却花费了大量的财力,将自己塞到了这里来。
倒不是因为这个差事是什么肥缺,只是因为相比于在后方征兵,在前方的龙疆城厮杀,那可是真的会随时要命的勾当。
哪怕是郑铃音这样的已经摸到八境门槛的天才妖孽,陨落的可能也是极大的。
一切都变了。
自从一年多前褚青霄召来域外邪神,引动天劫,致使天悬山崩塌后,整个世界也都在那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武王弑君登基,天降灾厄,大夏……不,是大秦境内民不聊生。
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战争……
平心而论,郑铃音丝毫感觉不到这场战争的意义在哪里。
虽然朝廷的口号喊得响亮,说是要荡平北魏,收复失地,可战略上毫无建树,只是想要凭着人海战术不断朝着龙疆城运送甲士,这么打下去,北魏能不能投降郑铃音不知道,但大秦境内倒是离十室九空相去不远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武王也好,朝廷也罢,似乎都并没有真正想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而只是想要这场战争能够继续打下去。
大概她的父亲郑景同也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才会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女儿从前线调离。
而就在前方战事如火如荼之时,那位秦桓却跟着赵念霜,在大秦境内四处游山玩水,先是去了剑岳城,而后又到了东边的临渊之海,每次一去都盘桓数月,并且将城中大多数百姓赶走,只带着亲兵居住在那里,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些什么。
郑铃音隐隐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寻常,就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自己的父亲显然也知道了些什么,临行前可谓忧心忡忡,一直嘱咐她就待在中原,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前往龙疆城。
这让郑铃音的心头愈发的不安,但无论把她怎么问自己的父亲对此都是闭口不谈,郑铃音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来到这远离龙疆城的南疆之地。
她想到这里,收起了自己脑海中纷扰的思绪,目光再次看向前方,这时那位被称作老三的甲士已经解开了裤腰带,在女孩的惊呼声中,就要欺身压上去。
郑铃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眉头一皱,调笑道:“老三?你这怎么不动了?总不能还没提枪上马,这么一会就完事了吧?”
周围的同伴闻言,也在这时纷纷发出一阵哄笑。
可他们的笑声很快就戛然而止。
只见那老三的脖子处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一种皮革被利器划开的声音。
然后,他的头颅就在这时,从他的脖子上滑落,伴随着炙热的鲜血也在这时喷涌而出。
在那少女的尖叫声中,他的身躯亦轰然倒地。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愣神许久。
而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位少女正迈步走来,她的背后有一柄剑刃在悬于头顶,上面正有鲜血不断从剑身上滴落。
显然,她就是杀死老三的罪魁祸首。
为首的甲士见状,心头一惊,不可避免的泛起怒火,但这样的怒火却又很快消弭——少女的剑空悬与半空中,这样的手段起码得五境以上的强者才可以做到。
而单凭这一点,少女的战力就已经超出他们太多……
“我是新任的征兵官,郑铃音,谁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刚刚你们在做什么?”而还不待那为首的官兵压下心头的恐惧,这时郑铃音的声音忽然传来。
那甲士闻言一愣,旋即赶忙跪下了身子:“属下隆城第三征兵队队长,鹿玉晋,见过大人!”
“早就接到了大人要来就任的消息,但消息上说大人要晚些时候才到,所以我们想着过会再去迎接大人,为你接风洗尘,没成想大人来得这么早……”
“早?若是再晚一些,不就看不到你们的这处好戏了?”郑铃音闻言眯着眼睛问道。
名为鹿玉晋的小队长顿时脸色难看,他低着的额头上此刻以及汗迹密布:“大人恕罪,是小的御下不严,还请大人责罚……”
“你岂止是余下不严,你身为大秦的将士,不想着保家卫国,反倒在这里为难起寻常百姓,纵容手下欺男霸女,抓这样的老弱充数,也难怪我大秦在龙疆城战事始终没有进展,而且还敢苛刻朝廷赏赐给士卒的军粮,这些罪加在一起,足以让你们几个人头落地了吧?”郑铃音冷笑着说道,双眸之中此刻已然是杀机涌动。
鹿玉晋见状心头愈发惶恐,他闻言赶忙言道:“大人,小的确实纵容属下行凶,但苛刻军粮之事,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实不相瞒,朝廷虽然颁布了皇榜,说要赠与从军之人每户两旦米,但这些粮食,从半年前就从来没有运到过我们手里,我们哪里来的粮食发给他们?至于抓老弱病残,那也是没有办法,大人不信可以去看看这隆城四周的三十多号村庄,哪里还有一个青壮年待着?要么逃难,要么早就被抓走了……剩下的就只是这些老弱病残。”
“朝廷又下达了死命令,让我们每月都得征够足够数量的兵源,若是没有,就得杀我们谢罪,我们有合适没有办法……”
鹿玉晋的话,让郑铃音的眉头一皱。
她虽然在来之前,也听闻过一些关于大秦后方民不聊生的传闻,但却没有想到事态已经恶劣到了这般地步。
“胡说!朝廷怎么可能这样……”暗以为对方是在故意夸大其词,试图为自己乞命的郑铃音顿时面色不善的朝着那鹿玉晋怒斥道。
鹿玉晋的身子瑟瑟发抖,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整个人几乎已经趴在了地上,但嘴里却言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大人刚来上任尚且不明白我们的难处,等当差几日,自然就会知道小的所言的真假。”
鹿玉晋这番话倒是说得言辞恳切,郑铃音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对方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她沉默了下来,先是看了看瑟瑟发抖的众多甲士,又看了看那惊魂未定的少女,以及身负铁索的老人,当然在不远处,还有一对甲士也站在那处,他们的身旁还押解着约莫十来人的队伍,几乎清一色的全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中间穿插着几个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男孩……
那些应该就是鹿玉晋等人今日征兵的成果。
难道大秦真的已经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为什么已经这样了,这场仗还要接着打下去?
这些困惑在这时,不可避免的泛上了郑铃音的心头,她对自从天悬山崩塌后,这大秦境内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愈发感到迷茫。
就好像自从那天之后,这个大秦都疯了一般,或者说,是那位曾经的武王殿下疯了,然后他将这个大秦都拖拽着一同进入了这毁灭的深渊……
郑铃音低着头暗暗思忖着这一切。
可就在她想得入迷的档口,背后却忽然传来一股寒意。
郑铃音的心头一凛,已入八境的她感知极为敏锐,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身后的袭杀,她头顶的剑刃无需她催动便发出一声轻颤,层层剑意自那剑身上铺散开来,自主朝着身后的偷袭着涌去,为郑铃音抵挡这次袭杀。
要知道一年多前的天悬山大战,让瑶光剑池中诸多灵剑王剑甚至大部分天罡神剑都尽数消弭,如今郑铃音手中这把星罗剑已经是这天下所余不多的天罡神剑,其威能自不必言说。
哪怕没有剑主出手催动,自主激发的剑意也已经极为浩大,足以让大多数六境以下的武者饮恨当场。
可这一次,星罗剑激发的剑意冲击在那袭杀之人的剑刃上,却只是让对方的身形一滞,旋即退出数步,却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反倒立于原地,目光冷峻的盯着郑铃音。
“嗯?”郑铃音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眉头一皱,眸中浮出异色。
这一年来,龙疆城大战不歇,加上有祖神的箴言赐下,大秦境内修为高深者几乎都被调往了龙疆城,剩下的不愿前往之人,也都选择隐姓埋名,深居简出。整个大秦境内几乎很少看见活跃的高境武夫。
而刚刚这一番接触,对方能在星罗剑的剑意下全身而退,并且并未受到伤势,就连气息也稳定如常,可见对方修为高深,起码是六境以上的强者,这样的武者,在如今的大秦境内可并不多见了。
郑铃音拥有八境修为,又有天罡神剑护体,就是九境强者,她也有全身而退的资本,自然不会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实力而感到害怕与惊恐,她只是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高手,又为何会袭击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不由得抬头看向来者。
是位女子。
年纪二十三四,模样俏美,身着黑甲,眉宇间带着煞气。
而在看清对方模样的刹那,郑铃音不由得一愣,脸上浮出惊讶之色:“是你?”
她认得对方。
虽然眼前女子浑身的气息与当初所见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眼前之人始终以温婉恬静的模样出现,而现在,她却浑身杀气凌冽,显然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也经历不少。
但她容貌却并无什么变化,只是浑身的气息更加凝练与阴冷。
郑铃音想着之前看过的资料,很快便记起了眼前之人的姓名,她低声言道。
“你是跟在褚青霄身边的那个……薛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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