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胤带着木宁和宴宴去了,在病房里见到了白发苍苍的顾老夫人。
其实两年前顾老夫人就生命垂危了,但老太太的命很硬,硬生生挺到了今天。
或许是有放不下的心结,在病床上忍受了两年多的病痛折磨。
木宁看着呼吸微弱,形如枯槁的顾老夫人,心里再多的恨和怨,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她想顾知胤大概也跟她一样。
顾老夫人意识已经涣散了,半睁着浑浊的眼,毫无聚焦地看着天花板。
木宁率先喊了句,“奶奶。”
顾老夫人眼珠轻微动了下。
顾清韵红着眼站在一旁,看向顾知胤,“阿胤,你叫她,叫她一声吧。”
顾知胤站在床边,抿唇一言不发。
木宁拉了拉他的手,悄悄说,“老公,满足一下老太太最后的心愿,让她走得安详点。”
顾知胤依旧不出声。
木宁抱起宴宴,“宴宴,叫太奶奶。”
宴宴很乖地叫了一声,“太奶奶。”
已经快没了呼吸的老太太,迟钝转动眼珠,迷茫地看着木宁怀中的宴宴。
“妈,这是阿胤跟宁宁的孩子。”顾清韵伏在她耳边解释。
顾老夫人脸上闪过一瞬间欣慰的情绪,这才把目光转移到顾知胤脸上。
然而看到顾知胤,她早已干涩的眼睛,不断地往外流泪。
“阿胤,对不起……”
微弱苍老的声音,似乎只有顾清韵听得见。
顾清韵转身拽着顾知胤衣袖,哭着求他,“她在跟你道歉,你就算不原谅她,也叫她一声吧。”
“她是你奶奶的,阿胤,她在等你这声奶奶很久了,你就让她安然走吧。”
顾知胤脸上始终没有太多表情,跟老泪纵横的顾老夫人对视着。
顾老夫人嘴巴一张一合,一直在道歉,到最后嘴巴张合的弧度渐渐变小。
直到没了呼吸。
顾老夫人没有瞑目。
整间病房里,只传来顾清韵的哭声。
说来也只是凄凉,顾老夫人生前子孙满堂,被顾氏一大家子簇拥着,人人都爱戴敬重她。
顾氏垮台后,没有了顾氏集团这颗大树,顾家亲戚走的走,散的散,都自行另谋出路了。
到老太太死的这天,都没人回来看她。
顾清韵都通知到位了,大家都有各种理由,说忙的抽不开身的,在外地一时赶不过来的……
到最后来参加葬礼的,也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木宁只觉得悲凉,顾老夫人为了顾家这些子孙儿女,付尽一生,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顾老夫人的葬礼是顾知胤亲手操办的,走得也算风光,但到最后顾老夫人下葬,顾知胤都没开口喊她一声奶奶。
木宁从不劝他什么,因为她没经历过顾知胤的痛苦,她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在深夜里陪着他。
他在喝酒,她就坐在一边看星星。
木宁记得,那晚的星星格外亮堂,像是能照进人心里去一样。
顾老夫人出殡后的第二天,顾知胤去见了顾沛远。
他仍旧在监狱里服刑,两年多的牢狱把他变了个人。
他唯唯诺诺,满脸是伤,一只眼睛被人打掉了,想来在牢中得罪了人。
顾知胤见到他没说什么,倒是他眼巴巴的攥紧电话,求顾知胤带他出去。
“阿胤,曾今是大伯对不起你,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以后夹着尾巴做人,离你跟宁宁都远一点。”
顾知胤淡漠的看着狼狈的顾沛远,“我来,只是替老太太过来看你一眼。”
说完便切断了通话,不管顾沛远如何卑微求饶,顾知胤起身走了。
离开了监狱后,顾知胤去了郊区一栋居民楼。
沈瑜推着顾淮安在院子里散步,看见了他,手中准备拿给顾淮安吃的面糊糊,“嘭”地摔在地上。
沈瑜僵着,随即红了眼眶,但书香世家的教养,让她没有冲上来跟顾知胤怒吼撕扯。
她只是安静且愤怒地看着顾知胤,“你来干什么?要把他带走吗?”
没等顾知胤做出反应,沈瑜把轮椅里的顾淮安往前推,“那你带走吧,我累了,我不想管了,一起死了好解脱。”
顾知胤站在院子门口,淡漠地看着轮椅里的顾淮安。
他中风了,歪斜着嘴,呆滞地看着顾知胤,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顾知胤走过去,在顾淮安身前蹲了下来。
“二伯,这是老夫人给你的,你拿着。”
他拿出一张卡,放在顾淮安手里。
顾淮安握紧那张卡,笑着朝他扬了扬,咧嘴嘿嘿笑的时候,一股一股的涎水流下来。
顾知胤起身,看了沈瑜一眼,转身走了。
“拿走你的卡!我们不要你的东西!”
沈瑜终是没忍住,爆发了,抽走顾淮安手中的卡,朝顾知胤背影扔过去。
“顾知胤,思思的命是你拿钱也弥补不了的!”
顾知胤顿住,微微侧过身,眼底毫无波澜地看着沈瑜,“我没想过要弥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院外,司机恭候在车旁,给他拉开车门。
顾知胤上了车,没有再看沈瑜一眼,司机关上了门。
沈瑜红着眼看着顾知胤的车走了,浑身脱力地蹲在地上,捂着眼哭了。
顾淮安一旁开心地鼓掌,嘴里咿咿呀呀。
……
顾清韵走的这天,顾知胤正好把顾家老宅的地契拿到手,准备推翻改建游乐园。
顾清韵给他打了电话,“老太太其实两年前就已经不行了,听到你跟木宁离婚,她心里放不下你,一直勉强撑到现在,她就是想再看你一眼。”
顾知胤始终没说话,电话里一片死寂。
顾清韵便转移了话题,说了一下近况,打算跟一个老外结婚,定居国外了。
以后京城没有顾家,希望他能跟木宁在京城安好。
挂了电话后,顾清韵登上了去英国的飞机。
顾知胤抬头看着飞机在天空滑行,心情像蔚蓝的高空一样,一片宁静。
顾家的一切,尘埃落定了。
只流传在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中。
……
顾知胤回公司后,木宁便轻松了不少,她有更多时间陪伴宴宴。
不过京圈那帮公子哥就开始躁动不安了,整天晚上叫顾知胤出去,说是商谈事情,其实就是在喝酒打牌,游戏一些男人之间不可透露的娱乐。
“顾知胤一个已婚男人,你还带着他玩到十二点不回家,你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木宁打电话责问江越。
“男人结了婚就不能在外面玩了?你老公再不潇洒几年,哪还玩得动?他可是咱们这圈儿年纪最大的,你多体恤一下他嘛。”
江越说得头头是道,木宁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估计顾知胤就在旁边听着的。
早知道就不让顾知胤回公司了,让他在家带孩子好得很,现在他天天应酬,每天回来都是大半夜,她跟孩子都睡了,回来身上一股烟酒味,还有夜场所里那种刺激香水味,熏得要命。
木宁跟他发了几次脾气,最后都被他死皮赖脸哄好。
直到某一天。
顾知胤正在跟几个狐朋狗友调笑,突然手机震了下。
他端着酒杯的手夹着半支烟,另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
“老顾,这查岗查得挺严啊,时不时发一条消息催你回家。”
“就是啊,想我当年意气风发的顾爷,现在都成了妻管严。”
“滚,我有人惦记,你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顾知胤哼笑了声,点开手机一看。
确实是木宁给他发的消息。
然而顾知胤点开图片,看到里面的内容,整个人骤然僵住,烟和酒杯纷纷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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