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站在阴凉里,仰头看着正北面,那座熟悉的大红色城门楼。
我爱北京天安门……哦不,在大明这叫承天门。
且承天门前没有辽阔的广场,而是由东安门、西安门和一道长长的千步廊,夹成一柄大宝剑的形状,剑柄就是承天门。
大宝剑两侧墙外,是大明武衙门。东西公生门便是为文武百官进出皇宫开的便门。
这一大坨将长安街截为东西两段,让老百姓每次想从东长安街去西长安街,都必须往南数里,沿着东江米巷从大明门外才能西去。
真是不方便啊。
将皇宫建在城市中央,还真是自私呢。
赵昊不合时宜的暗暗吐槽几句,才将目光收回到手中两份名单上。
左边一份足有八十八人之多,乃是西山公司现有股东名单。
右边一份只有三十三人,乃是今日廷议投票的大臣名单。
虽然两份名单上的名字,几乎没有重复。
但稍微了解京中权贵家世的,就能看出两者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实上,有十五名投票官员直接或间接的,持有西山公司股份。
这个数字已经很吓人了。
但还是不能让人放心啊。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只要人家持有西山公司的股份,就一定会站在他父子这边。
毕竟,那大部分都是徐阁老提起的来人。
而且,大明朝的官员,也不会人人都见利忘义的……吧?
哎,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昊仰头看着瓦蓝的天空,不禁想到那日坐热气球飞天的景象。
这北京城,太让人憋气了。
确实到了该告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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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柳浪亭……就是赵守正念念不忘的,那座拆掉了窗扇,可以看鸳鸯的水榭内。
长公主正一边和姬司正、柳尚宫在斗地主,一边等着廷议的结果。
但鸡公公和柳尚宫岂敢跟长公主抢地主?
于是不管牌好牌烂,把把都是长公主当地主,这就十分考验二位农民的牌技了。
既不能赢殿下,又不能输的太难看,以免影响了殿下的兴致。
这边,鸡公公刚用炸弹占住牌,看了看手里从三到七的小顺子,然后默默的丢出了唯一的一张五。
“单五。”
“单六,呀,这都能顺上?”长公主不禁眉开眼笑。
柳尚宫看看自己的三连对,默默的拆了一张七,开心笑道:“哎呀,奴婢也顺上了!”
“哈哈,老姬再出一张八。”长公主幸灾乐祸的看着鸡公公。
“嗨,咱还真有。”鸡公公便把仨张。
欢声笑语充斥着水榭,愉快的牌局冲淡了长公主焦躁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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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璠惨绿着脸,立在东阁门口,死死盯着每一个从殿中出来的‘徐群’分子。
董传策也站在他身边,一个一个叫住经过的‘同群’。
王廷等人心下不悦,但见小阁老那快要爆炸的样子,也只好耐着性子答话。
“你们一共二十人。可红签子白签子加起来,也他娘的才十六根!”
便听小阁老咬牙切齿道:“也就是说,至少有四只白眼狼绿了老子!”
其实那九根红签子、七根白签子里,肯定还有他们之外的人投的。但徐璠已经顾不上深究,只能往最好处想了。
自然没人主动承认。
徐璠便气急败坏道:“有本事玩儿老子,没胆子站出来吗?!”
“小阁老,别人我不敢说,都察院应该都没绿。”王廷只好丢下一句,便板着脸走掉了。
毛恺也拍着胸脯道:“刑部三票也没问题。”
“兵部三票都是红的。”霍冀也发誓。
雷礼也打包票:“工部两个绝对没绿!”
“户部两票也没问题!”马森信誓旦旦,说完跟上大部队而去。
看着诸位部堂头也不回的身影,小阁老咆哮道:“欺负老子不识数吗?!”
“小阁老消消气,绿的都算吏部的,这总成了吧?”路过的杨天官同情的看着徐璠道。
“部堂,我们一共只有三票。”王本固忙提醒道。
“哎,你这个老王,就是太认真。走,请你吃面去。”杨博说完拍拍徐璠的肩膀道:“中午了,要不一起凑合顿?”
“不必了!”徐璠拍开杨博的手。他知道自己父亲下野,还有今天的事情,这帮老西儿没少往里头添醋加醋。
他现在只想吃人,不想吃面。
~~
乾清宫。
冯保向隆庆皇帝禀报今日廷议的结果。
当隆庆得知,居然有十七票支持不处罚赵守正,只有九票支持重罚时,登时惊掉了手中的书本。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徐阁老的牌面,还不如个新科状元?”
“这个么……”冯公公身为西山公司股东兼监事会副主席,为公司打掩护是他应尽的义务。
“以臣监临所见,一是此事在众位文武眼中,有些小题大做了。”冯保说着,将廷议笔录翻到勋贵们发言的地方:
“好比泰宁侯所言‘不就是打个架吗?至于调门拔这么高?’”
“还有宁阳侯说‘就是,我看小阁老这不好端端的吗?状元郎也没怎么着他啊,用得着的跟个娘们似的,还得让皇上主持公道吗?’又说‘是男人不?是的话好好练练,和状元郎约个架,打回来就是。’”
“好了别念了,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玩意儿。”隆庆哭笑不得道:“徐阁老那帮学生旧属,还有那些御史,就任由这帮武夫胡搅蛮缠?”
“他们是要治罪来着。董廷尉还来了个当廷闻审,谁知被赵状元当场怼了回去。赵状元说,我打徐璠不是为了私怨,而是出于公愤。”冯保便将笔录翻到赵守正的发言处。
‘这业障居然如此无耻,怪不得,怪不得……’隆庆心中暗叹,这种厚脸皮、油舌头,有钱又有貌的业障,也难怪会把自己妹妹勾搭去。
皇帝便凝神细听那业障的长篇大论。
当冯保念到‘如果硬要杀一人的话,枉死的石州百姓和成千上万的流民,一定会选你小阁老的!’隆庆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原来天下人苦小阁老久矣,那朕这一步,还真没走错!”
“圣明无过万岁!”冯保赞一声道:“臣斗胆揣测,百官也是对徐某敢怒不敢言久矣。就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的唾弃。”
“哼,算他们还有点良知,不然等高师傅回来,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换了!”隆庆感觉压在心口的大石,彻底消失不见了。
“可笑朕从前还举棋不定,唯恐元辅致仕会百官反对,朝局大乱。原来都是朕多虑了。”
“徐阁老原先或有些好名声,可也禁不住小阁老糟蹋啊。”冯保轻言细语道。
“哎,真是造孽啊。看来元辅致仕也好,不然一世英名都要被他儿子霍霍了。”隆庆皇帝脸上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样说来,这个结果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为何,朕会如此不爽呢?
嗡嗡眉头一皱,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对那业障不爽。
不成,这怎么行!不把那业障远远撵开,朕睡觉都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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