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睡还醒，晨间时分，清岚自栏外流过，为一切景致都披上了朦朦的纱，万物颜色晕染，别有风致。
尤其是远方片片嫩绿，就是最好的生机点缀。
方清源凭栏倚坐，干瘦的脸颊深陷，他看着远方风景，感受着晨间的清岚，心情突然间好了许多。
方清源现在还在天门山中，虽是成就了筑基，但他的心神沉迷于那五色血珠的幻境中太长时间，若不是乐川破门而入，估计方清源就要死于长时间未进食，生生得给饿死了。
这种死法，绝对是御兽门千年以来的最大笑话，乐川也丢不起这人。
如今方清源的身躯依旧虚弱，他的身形消瘦了许多，还需要慢慢调养，这种情况下，不适宜再折腾回元灵山了。
反正已经离开元灵山一年多了，也不差这点时日，方清源准备等乐川为自己办完筑基大典，以及收徒仪式后，再回元灵山也不迟。
司徒静雨带着金宝，为方清源的筑基大典忙活，张元已经先行回去了，他带着银宝见过方清源后，知道方清源并无大碍，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元灵山中，如今元灵山不能全部交于外人。
不过自己已经成就筑基，位置倒是比之前还要稳固，倘若说，元灵坊周边的势力，主要看重自己的身份，让自己三分，那以后自己的修为因素，也要被他们考虑其中，这样一来，自己谈事的余地，肯定是更大了。
更何况自己要成为乐川的关门弟子，这种身份上的转变，肯定会影响周边人看待自己的态度，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一入筑基，各种变化随着而来，各种人的目光随着聚焦，方清源借着身体的理由，躲在这里，也是图个清静。
然而，有些事还是躲不了多久的，比如说，黑夜的账。
黑夜从山间凉亭处闪出身形，他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方清源身边，对外的理由是为了保护虚弱的，未来的乐川弟子，不受外界歹人的陷害，其实他是跟在方清源身边，为了方便要账而已。
见着黑夜，方清源缓慢开口道：
“张元已经带着货物回元灵山了，大概一个月内，便会把那些法器灵材变卖，黑夜师兄以为如何？”
方清源原本是称呼黑夜为师叔的，不过乐川已经决定收方清源为弟子，那方清源的辈分自然加了一辈，黑夜虽是金丹妖兽，但其主人是赵良徳，方清源自然改口称其为师兄了。
这番称呼上的变化，黑夜显然并不在意，他蹲在栏杆上，目光没有看着方清源，而是同样看着远方，良久之后，他沉声道：
“挺好，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眼看着就要成为乐师的弟子了，你有什么想问的，不方便问的，现在问我就行。”
听到黑夜言语，方清源心中一动，这显然是赵良徳的授意，有些话乐川不好明说，而赵良徳也不能背后说师尊的闲话，那黑夜此举，也是为了打消自己和乐川之间的障碍，消除不必要的隔阂。
乐川虽然是南疆御兽门主，但方清源和他之前，也并不怎么相熟，两者之间身份差距颇大，方清源也没有长时间在乐川手下做事，一直在外边闯荡，这种半路成就的师徒，总归是比不上赵良徳这种自幼跟随的徒弟的。
然而，方清源此次觉醒的天赋实在太好，乐川显然不想放过，现在让黑夜过来给方清源谈话，也是示好之举。
方清源闻弦音而知雅意，当即问道：
“当年老院首是怎么死的？乐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黑夜闻言一震，他扭过头来，看着方清源，显然被方清源这番话给惊住，方清源一上来就问这种忌讳的事，实在是太凶猛了。
但海口已经夸下，黑夜想到赵良徳的吩咐，无话不可说，便开口道：
“当年乐师和赵恶廉，奉御兽总山霍家老祖霍鹳之命，为了百年开辟战争做准备，便来南疆谋划魏家的土地，当时魏同不愿意就此搬走，赵恶廉便从中使了手段，用老院首几人的伴兽做饵，陷害魏同，让其有口难言，最终认了。
但赵恶廉也没想到魏同借题发挥，直接弄死了老院首的伴兽，还有几个别院原本的修士，赵恶廉出手慢了几息，后果就是老院首去总山以死明志，把问题摆到明面上。
最后赵恶廉被斥责贬到一处荒地别院去了，而乐师接手了这一切，霍家为此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才把这些事摆平。”
方清源听完黑夜所说，面上虽是平静，心中却有着不少情绪翻涌。
姜葵一直对老院首的死耿耿于怀，自己要成为乐川的弟子，这其中两者之间要做好平衡。
在自己默默无闻时，是姜葵招揽了自己，而元灵山的一大半，名义上都是属于姜葵的，姜葵恨着魏同和赵恶廉，对于乐川她面上客气，但心中还是有着不少芥蒂。
如今自己知道内情，明白乐川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后，以后面对姜葵时，心中也能坦然。
想明白这些，方清源又被黑夜口中的开辟战争所吸引，如今算算年月，距离上一次的开辟战争，已经过去八十几年了，眼看着下一次开辟战争又该打响了。
“那下一次的开辟战争，黑夜师兄可知道，是在哪个地界吗？”
黑夜嗤笑几声道：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这是上边几个化神祖宗才能决定的事，咱们只有听着的份，说白了，我们这些南疆御兽门人，只是其中的一步闲棋罢了，用得到就用，用不到那就闲着。”
听完这些，方清源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开辟战争是化神修士都参与的大事，自己才入筑基，在这其中，也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
或许称自己为小卒子也是高估了，杂鱼应该更加贴切，方清源这边给自己找定位，那黑夜又道：
“还有其他想问的吗？”
方清源把开辟战争一事抛之脑后，他好奇问道:
“这么长的日子，怎么没见到乐师的伴兽啊，他的伴兽，我听说修为很高。”
黑夜嘴角抽搐一下，犹豫了几息后才道：
“乐师的伴兽，修为是元婴初期，只是在总山有事，一直没来南疆，乐家在御兽总山，那也是大户”
随着黑夜诉说，方清源也是明白过来，难怪不见乐川的伴兽，原来是修为差距太大，使唤不动。
乐川出身不凡，乐家在南疆也是有跟脚的，祖上也出过一位元婴修士，但是到了乐川这几代中，元婴修士断了层，只留下一只元婴伴兽撑场面。
妖兽或者灵兽，修行起来，速度要比人类慢上不少，但这些妖兽的寿命，要比同阶的修士高出很多来。
元婴妖兽不出意外，能活四五千年，是人类修士的两倍，乐川的这只伴兽，已经服侍过好几任乐家家主，辈分比起乐川来，要高很多，乐川的话，在这只伴兽眼中，并不怎么好使。
以至于，乐川虽有伴兽，但使唤不动，等真要这只伴兽出手的关键时刻，还要用灵石收买，哄的这位开心。
听到这里，方清源也是叹气，看着乐川风光，没想到背地里也是这般不顺心意。
其后，方清源又问了许多御兽门中隐秘之事，黑夜也纷纷答了，如今方清源成为自己人，那大部分事也没有必要瞒着他了。
听完种种内情后，方清源心中五味杂陈，原本他以为南疆御兽门是威压南疆的霸主，可了解的多了，才知道，南疆御兽门却是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想要继续发展，却没了路子。
北边是南楚门的地界，这可是拥有一个元婴，三个金丹的齐云附庸，不是南疆御兽所能碰的。
西边是齐云地盘，中间夹杂着几家小门派，作为缓冲之地，这也是不能动的。
唯有南边和东边可以扩张，但是南边九叶坊受南楚保护，而且九叶坊坊之后的密林里，藏着不少的魔道修士，如果要打下九叶坊，那与魔修不可避免的要打交道，如此一来，就脏了手了。
东南那边，正是自己元灵山所在，十年前倒是打下不少地界，但是十年过去，密林里边凡人依旧不能生存，连个半熟地都算不上，距离真正成为可以居住的熟地，还差着几十年开拓经营内功。
如此一来，南疆御兽算是动弹不得，只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活。
了解完这些，方清源微微失落之后，又欣喜起来，不用开疆拓土，能够安稳修炼过日子就行，如今自己才成就筑基，可不想转眼就要被指使着去和他人拼命。
黑夜和方清源交谈过后，身形再是一转，又不见了踪迹，他天赋偏向隐匿，即使方清源成就了筑基，神识较练气时强大数倍，也暂时发现不了他来去的踪迹。
见黑夜隐匿，方清源也不去管他，他闭上双眸，看似休息养神，其实是把神魂遁入到仙府内，去查看筑基之后，仙府这些时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