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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州城上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灭了,空气中隐隐飘着一丝血腥味。
李林一身铠甲站在城头上,一手按着腰间佩剑,一手按在女儿墙上。
他两眼注视着远方,头也不回道:“所有人都处理了吗?”
“都处理好了!”
回答他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高大男子,三十来岁,身材壮硕,皮肤黝黑。
此人正是他一手培植的心腹——吴东,如今已被破格提拔为校尉。
李林看着那已经露出鱼肚白的东面,莫名地叹了口气。
“将军似乎不高兴?”吴东道。
李林语气复杂道:“吴东,你说我这次做得对吗?”
“将军曾跟我说过,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吴东道。
李林转头看向他,笑道:“你倒是把我的话记得一清二楚!”
他一改先前的茫然,语气坚定道:“不错!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吴东接过话,道:“其实,弟兄们早就对那伙儿夏人有意见了。他们吃最好的,拿最多的,结果什么苦活、累活、脏活全是咱们在干。咱们只要稍有不满,那群狗娘养的就会一起上来欺负咱们。”
李林诧异道:“连你们也被他们欺负?”
吴东等人乃是他的心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夏人也知道,欺负吴东他们就等同于欺负他李林。
吴东目光有些躲闪,见李林瞪了他一眼,他才点了点头。
“你为何不跟我说?”李林气的一巴掌拍在女儿墙上。
“弟兄们不是不跟您说,是那伙儿夏人太嚣张了,他们说将军您只是他们……”
说至此处,吴东不敢再往下说了。
李林脸色一冷,大声道:“说!”
吴东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他们说将军您只是他们养的一条狗,只有主人打狗,哪有狗咬主人的道理?”
见李林面无表情。他咬牙继续说道:“他们还说,我们就算找您告状也没用,张州主事的是贺连大人。贺连大人根本不会处罚他们,反而会责备咱们挑事,处罚咱们。”
李林听后,顿时心灰意冷。
是啊!
就像吴东所说,张州主事的是贺连,不是他李林,他自己都处境艰难,处处小心谨慎,又如何护得了他们?
“这次弟兄们知道将军您要决心除掉那伙儿夏人,全都欢欣鼓舞,没有一个手软的。”吴东道。
听到这话,李林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他忽然明白王诚为何决意要他除掉那伙儿夏人了,留着这伙儿夏人只会影响队伍的团结,早晚会出大乱子。
可笑的是,他还把那伙儿夏人当做弟兄,还想保住他们。
“吴东,你觉得那位王将军如何?”李林又问道。
吴东想了想,道:“据说他进入西军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杀的夏人已经有成千上万,咱们背地里都叫他“屠夫”、“杀人王”。”
“你觉得他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吗?”李林道。
吴东下意识地想点头,又收住了,摇头道:“属下不知。”
他反问道:“将军以为呢?”
李林皱起眉头,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
那是一个迷一样的人,不仅有着强大的实力,智谋也是一等一的。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独领一军的将军了,真的让人又敬又怕。
他转过身去,继续看着东面。
只见,有一匹人马向这里奔驰而来,起初看上去只是一小队,转眼变成了一群,乌压压的看不到边际。
吴东手持着喊道:“将军快看!”
李林眯着眼,道:“看这架势,起码有三千骑兵,算上突袭柳州的那些人,这位王将军手底下起码有五千骑兵。”
“他哪来的这么多骑兵?”
吴东脱口说道:“刘兴则在的时候,南离不过两千多号骑兵,这位王将军上台之后,人数竟翻了一倍多。”
“所以说,此人太可怕了!与此人为友还好,千万不要与之为敌!”
李林神色复杂,随即说道:“走!咱们下去迎一迎,那位王将军究竟是何等人物,答案都在这里了!”
于是,二人快速走下城头。
未需多久,那奔驰过来的三千骑兵已经到了城下。
领头之人二十多岁,容貌俊朗,身材修长,正是张韩。
张韩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朝李林抱了抱拳,道:“可是李林将军?在下张韩,现为王将军麾下代中郎将。”
“原来是张韩将军!”
李林回了一礼,但目光很快注意到张韩身后的那些骑兵身上。
这些骑兵虽然也都穿着大周统一的制式铠甲,但不管肤色还是样貌都不同于大周本地人,不少人眼睛虹膜的颜色竟是蓝的。
他立刻想起了什么,惊道:“张将军,这些可都是高山国人?”
张韩笑了笑,道:“李将军好眼力!前不久这伙儿人偷袭我南离,被我家将军俘虏。将军仁慈便留了他们一命,如今都在我军中效力。”
他又补充道:“他们那些族人也都被将军迁到咱们南离了,将军还下令给他们建房安家,如今已经全部落户。”
李林与吴东彼此看了一眼,心里全都涌起了惊涛骇浪,但很快恢复平静了。
这次二人全都吃了一颗定心丸,那个人值得他们去投靠。
对待高山国的一群野人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们这些原本就是周国的旧民难道还比不上那群野人?
彻底放下芥蒂后,李林一脸笑容将张韩等人引进了城内。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张将军既然到了,李某也该走了。”
“哦?李将军要走?”张韩一怔。
李林点头道:“刚刚收到王将军军令,张将军留在此地接手城防,李某随王将军一起攻打氐州。”
“攻打氐州?”张韩又是一惊,王诚可从来没跟他提过这事。
李林意味深长道:“将军在下一盘大棋,这盘棋若是下好了,整个西南地区的局势将彻底扭转,氐州正是这盘大棋至关重要的一环。”
见张韩明显不知道,他也没有去解释什么,将跟在一旁的吴东介绍张韩。
“这是李某麾下校尉——吴东,跟了我十几年,城中的一切军务我已交代过他,张将军若是有疑惑之处可直接找他。”
他又叮嘱吴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务必全力配合张将军,不可疏忽大意,张州绝不容许有失!”
吴东神情一肃,道:“是!”
“好了!该交代的李某差不多交代完了,李某该走了!”
李林朝张韩抱了抱拳,转头离去。
见李林说走就走,张韩赶紧叫住他:“李将军留步!”
李林回头道:“张将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张韩本想说一句“不明白的地方多了”,话到嘴边又变了,抱了抱拳,道:“烦请李将军告知将军,鱼儿已经上钩了!”
李林听得一头雾水,但想到这应该是王诚暗中执行的某个计划,于是点了点头。
将这事暗暗记在心里后,他不再逗留,王诚现在应该已经在氐州等着他呢。
那位王将军行事真的是雷厉风行,这边才接管了两千人马,那边已经杀向了氐州。
氐州。
这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它东接灵州、南连柳州、西靠宿州,北抵房州,东南又与张州相邻,所以一直被当作夏国枢纽。
可以说,有此地在手,灵州与张州后背就等于多了一颗钉子,随时都会扎下去。
正是因为它占了很高的战略地位,夏国在此地布下了整整一万人马,并囤积了大量的军用物资。
因此,一座长宽不过三四里,占地不到四平方公里的氐州城竟设了内外两城,浑然是按照边镇所设。
红日初升。
一队衣衫褴褛的士卒聚集到了氐州城下,但都被阻隔在护城河之外。
城上站满了士卒,一个个弯弓搭箭,全都在瞄准着下面。
“开门!我们是柳州拓跋大人麾下,有紧急军情要见刘大人!”
“赶紧给老子开门,再耽搁下去,贻误了军机,你们全都得死!”
……
城外一队人马在不停地叫着,但城上的人还是没有打开城门,但听情况很紧急,只好在城上跟他们对话。
“你说你们是拓跋大人麾下,你们有何凭证?”
“腰牌!老子身上有腰牌!”
“有腰牌也不能让你们随便进城,你们先说说到底是什么紧急军情。”
“老子不跟你们讲!把你们家主事的刘大人叫出来!”
“好!你们等着!”
一阵平静后,城上出现一名身着靛蓝色官袍的中年男子。
他朝城下喊道:“本官就是刘尚强,你有什么紧急军情要报?”
“刘大人,咱们柳州被人攻破了,拓跋大人去张州搬救兵反而被李林杀了。”
刘尚强闻言一愣,他听人说过,柳州城前天夜里就被闹过一次,据说损失了不少东西,负责夏国东南防务的李元旭将军正派人去调查此事,怎么才过去这么点时间,柳州城就没了?
还有,拓跋勇去张州搬救兵,怎么反被张州的李林给杀了?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就在这时,从东南面有一队骑兵正在疾驰而来,很快来到了城下,
这伙儿骑兵有百人,身上破破烂烂,且都带着血,明显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领头的一名骑兵喊道:“我是张州贺连大人麾下百夫长顾新,有紧急军情面见刘大人!”
早先来的那队骑兵一听是贺连的麾下,这他娘的不就是李林的人吗?
什么他娘的贺连大人的麾下?
这分明就是假的!
都他娘的假的!
早先到来的那批人一个个义愤填膺,当即叫嚷起来。
“刘大人,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就是他们杀了我家拓跋大人!”
“刘大人!快杀了他们,替我们拓跋大人报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