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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刺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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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雷丰收悠悠哉哉进入医务室。

  “哥们儿我是二把刀?谁敢自称是一把刀?”他放下药箱,自吹自擂,“刚才,我一针下去,‘磨盘’当即安静祥和,然后欢天喜地看门去了。”

  保卫科有一条狗,退役的警犬,名字是“磨盘”。

  磨盘最近很狂躁,逮谁咬谁。

  保卫科请了三个兽医,咬伤两个,剩下那个,远远望见磨盘凶神恶煞的模样,转身溜之乎也!

  磨盘劳苦功高,保卫科的科长“王大疤瘌”不想卖,更不想打死,于是,便三顾茅庐,邀请厂医“不耻下医”。

  厂医们,这个推,那个让,无人“下医”。

  无奈,王大疤瘌便请“二把刀”雷丰收喝酒吃肉。

  二把刀,其实是雷丰收的自嘲自黑。因为二把刀的真正含义是指技艺不精,或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或是……诸如此类。

  然而,大家都认为他是谦虚。

  王大疤瘌为了磨盘,下血本也值。

  果然,雷丰收出马,一个顶仨,非但没被磨盘咬伤,还药到病除。

  获悉他搞定磨盘,众人无不奉承:

  “雷子,你是当世华佗。”

  “雷子,你是当世扁鹊。”

  “雷子,你是当世李时珍。”

  “雷子……”

  马屁声中,唐雪柳塞给他一把花生,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雷哥,疯狗你都能搞定,你帮妹妹我一把,去搞定二狗子吧?”

  二狗子,是李怀德的小名。

  李怀德坏事做绝,大家表面上尊称他一声“李主任”,背后都是直呼“二狗子”。

  雷丰收吃着瓜子,询问缘由。

  唐雪柳眼泪簌簌落下,哽咽着告知——

  李怀德,在厂里值班时,感冒发烧。

  他倒不是因为敬业工作,而是宿酒引起的。

  他喝酒到半夜,然后稀里糊涂在厕所里睡到早晨。

  今日上午,李怀德“光荣”倒下。

  轧钢厂一把手病倒,谁去?

  无人敢担此重任。

  李怀德,特难伺候。

  你用西医治疗,他训斥你一通,他认为中医效果好;你用中医治疗,他依然会训斥你一通,他认为西医疗效佳。

  你中西医结合,他更是会训斥你,“中医西医都分不清,你幼儿园毕业吗?”

  厂医务室,只有两人敢给李怀德治病,一个是医务室主任郑合来,一个是二把刀雷丰收。

  郑合来,不是医术高,而是会拍马屁。

  雷丰收,不会拍马屁,但医术高。

  李怀德,喜欢郑合来,不敢招惹雷丰收。

  不巧,郑合来请假,不在岗。

  至于雷丰收,医术再高,如果不在大医院,而在厂医务室这种地方,尤其是李怀德当一把手,便基本无用武之地。

  何况,李怀德心存歹意,于是,他派人通知唐雪柳治病。

  唐雪柳,大学毕业,刚一进轧钢厂,便被好事者奉为“厂花”,其风头盖过曾经的厂花,播音员于海棠。

  然而,入厂这一年来,她没少受到李怀德的骚扰。

  幸好,有原来的老厂长保护,她才免遭毒手。

  现在是,老厂长下台了,李怀德,由原来的副厂长,摇身一变,晋升为李主任,成为轧钢厂说一不二的一把手。

  李怀德让唐雪柳为自己治病,那花花肠子,唐雪柳心知肚明。

  无奈,她请雷丰收代自己去。

  看着泪眼婆娑的唐雪柳,雷丰收大大咧咧的神情,说:“不就是给二狗子看病吗?小菜一碟!我去!”

  他往嘴巴里抛一颗花生,背起药箱。

  “我就受不了你哭哭啼啼的模样!”

  雷丰收调侃唐雪柳一句,走出医务室。

  他直奔李怀德的办公室。

  李怀德的办公室,有里外三间房。

  最外面的一间房,办公所用。里面的两间房,休息所用。

  雷丰收见到李怀德时,他正躺在松软的床上。

  李怀德虽然感冒发烧,却依然贼心不死,早已在床头放了两个枕头。

  他见到雷丰收,目瞪口呆。如果按照小名,李二狗子,便是目瞪狗呆。

  雷丰收笑笑,替唐雪柳开脱,说:“小唐那医术,能跟我比吗?我是二把刀,她连刀毛都不是!”

  “是是是,雷子你的医术,高!”

  李怀德,事已至此,只好让雷丰收看病。

  雷丰收,为了继续替唐雪柳开脱,责怪道:“李主任,你生病,不喊我来,你是看不起我?!我是谁?我是二把刀啊!”

  “我就一感冒,小病,别的医生完全能胜任。”李怀德自圆其说。

  “李主任,你是我们厂的天,你的病再小,在我这里,也是天大的病,必须由我为你服务!”雷丰收似乎在恭维。

  说话间,他针管、药全部就位。

  打针!

  打屁股针!

  雷丰收看似很认真,很敬业,一针扎入李怀德腚蛋子里。

  “哎呀,我忘消毒了!”

  他惊呼一声。

  药还没推,他拔出针管。

  他拿起酒精棉球,在李怀德腚蛋子上抹来抹去,抹去抹来,他似乎是吃一堑长一智。

  继续打针!

  雷丰收猛然扎下去!

  “哎呀,疼!”

  李怀德惨叫一声。

  “李主任,对不住对不住,力气大了点,力气大了点。”雷丰收急忙道歉。可是,歉还没道完,他又后悔不跌的口吻,“扎错位置了,哎呀,我这臭手。”

  药没推,他又拔出针管。

  为了不让李怀德起疑,他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说:“李主任,你是咱厂的天,我能给你这‘天领导’看病,我太激动了,这一激动吧,手就有点哆嗦,你见谅啊!”

  “我们都是兄弟姐妹,亲兄弟姐妹,”李怀德安抚,“你平时如何给兄弟姐妹们打针,就给我怎么打。”

  雷丰收没答话,而是再次猛扎下去。

  依然很疼!

  李怀德强忍疼痛,没叫出来。一个天大的领导,打个屁股针,哭天喊地,影响形象。

  然而,雷丰收却再次打错位置。

  接连几次,他都打错了位置。

  李怀德脸色阴沉如冰。

  他强忍怒火。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怎么办?换人,通知别的医生来治病?

  李怀德能当上主任,不是傻子,显然,别人不情愿来。

  去一家大医院?

  在大医院,他,轧钢厂的李主任,在大医院的医生面前,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不但要唯唯诺诺,还有可能被训斥!

  何况,所谓大医院的医生一定比轧钢厂的医生优秀吗?

  不见得!

  比如,雷丰收,就是原来的老厂长数顾茅庐,从本地最厉害的医院邀请而来,当然,条件优惠,无论是级别还是工资,都比原先高出许多。

  关键是,身为轧钢厂一把手,让厂医看病,看的不是病,而是身份,是地位,是面子!如果不是有雷丰收这种刺头儿!

  再者,一个感冒,真没必要去大医院。

  但是,为了身份地位面子,李怀德还是训斥了雷丰收几句。

  雷丰收似乎老实了。

  他规规矩矩为李怀德打了一针。

  李怀德心道:老虎不发威,你以为老子是病猫吗?

  他禁不住得意起来,脸上洋溢起笑容。

  不过,他的笑容还没充分洋溢,便听到这么一句话。

  “李主任,再次抱歉啊,给你用的针头,我之前是给磨盘打针用的,我忘记消毒了。”

  雷丰收说完,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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