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苏承望哼道:“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大丈夫应报效家国。司南伯为你取名青云,不正是希望你青云万里,鹏举高飞?”
“那只是我爹美好的愿望而已。”
或许这的确是沈雄为儿子起名青云的目的,不过显然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原身会有那样的德行,跟沈雄有脱不开的关系。
换了沈青云之后,仔细想想,伯爵世子已经是无数人的顶点了,只要不作死,荣华富贵这辈子都享用不尽。
沈青云笑道:“而且您想啊,以我的出身,就算无才无德,只要我想,肯定能谋个官身,无论是芝麻绿豆的小官还是六部重臣,这些可都是帝国寒门子弟逆天改命之路,若是多我一人,不就少了一个位子,也就少了一个出头的寒门吗?
我已富贵至此,他们一辈子都未必赶得上我,我又何必抢了他们的前程,占了他们的出路呢?”
“这...”苏承望闻言顿时沉默下来。
沈青云见状又道:“您老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苏承望知道沈青云说的是歪理,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得瞪了沈青云一眼,郁闷地喝了一口酒。
沈青云呵呵一笑,又赶紧给苏承望添了一杯。
眼角余光一瞥,却见风雪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之中闪过。
“老爷子您先喝着...”
苏承望都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见沈青云已经快步出了房门。
“这小子...”苏承望失笑摇头。
“老相国。”
门外响起岳怜霜的声音。
“进来吧。”苏承望应了一声。
岳怜霜推门而入,对着苏承望轻施一礼,苏承望抬手示意岳怜霜落座。
“郡主怎么在这儿?”
岳怜霜道:“七部的人发现了那人的踪迹,我正好带着人在附近搜寻,见老相国在此,前来拜见而已。”
“原来如此。”
“刚刚那人,就是沈青云?”
“不错。”苏承望点了点头,笑道:“郡主跟他也算有些渊源,为何避他不见?”
岳怜霜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非是刻意回避,只是原本就不甚相熟,见面反而不好自处。”
“说得也是。”苏承望笑道:“这小子一直都在旁敲侧击地打探我的身份,你若跟他见面,那老夫不就暴露了?”
岳怜霜道:“我派人查过沈青云,确如老相国所言,他的确有些手段。”
“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有看错几个人呢。”
“老相国慧眼如炬。”
苏承望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刚刚我跟他说的话,郡主都听见了吧?”
“嗯。”
“可有道理?”
“都是些歪理。”岳怜霜淡淡道:“朝廷取仕首重人才,寒门也好,士族也罢,若是真有本事,自当有出头之日。”
苏承望摇头道:“你这话让他听了,少不得说你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朝廷首重人才这的确没错,但寒门跟士族却是不同,有本事的人,也未必出得了头。”
岳怜霜躬身道:“请老相国指点。”
苏承望缓声道:“若是朝廷取仕真的公平公正,且看六部重臣,寒门出身之人却不过寥寥。
郡主身份尊贵,自然接触不到官场黑暗,士族同气连枝,打压出头寒门之事屡见不鲜,如沈青云这般世家子弟,明明身无所长,却又偏偏忝居高位者不在少数,留给寒门子弟的,不过是些士族们不要的残羹冷炙而已。”
岳怜霜闻言也是沉默下来,半晌不知道如何应对。
苏承望笑道:“至少有一点沈青云说得没错,少他一个,就空了一个位置出来,他人的机会也就多了一分,郡主觉得呢?”
“言之有理。”
另一边,沈青云出了酒楼便四处张望,想要在来往的人群当中寻找刚刚的人影。
“世子在找什么?”
沈青云摇了摇头,“刚刚我好像看见巧儿姑娘了。”
钟七闻言也是左右看了看,“世子应是看错了吧?”
“或许吧。”沈青云耸了耸肩,“原本以为她很快就会找上周秉报仇,这几日却又平静得很,看来她是在谋划着什么。”
钟七微微点头,又道:“可是巧儿姑娘的父亲不是还在周秉手上吗?而且周秉也已经放出了消息,为何她会毫无动作?难道她还不知道?”
沈青云摇了摇头,“她既然在城内,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没有冲动,说明她还有点脑子,只是我实在想不到她究竟想怎么做,或许,她只是无计可施了吧。”
沈青云实在想不到巧儿能有什么办法报仇,她又不是武林高手,凭她一个弱女子,实在是没办法成事的。
“走吧,老爷子还在等我呢。”
没有找到巧儿,沈青云略有失望,却也只能回去。
来到酒楼门口,却见街道对面有数个乞丐蜷缩着身体,捧着双手不断乞讨,沈青云瞥了一眼,吩咐道:“老七,给他们些银子。”
“是。”
沈青云笑呵呵的回来,却见苏承望神色有异,愣道:“您老这又是怎么了?”
“我在想你刚刚说的话。”
“什么话?哪句话?”
苏承望摇头,“寒门子弟要出头,难道还真需要士族‘让’才可以吗?”
沈青云闻言一愣,想了想道:“若是少些打压,寒门子弟自然要容易上位些,却也不是绝对,真正有本事的人,又怎么可能出不了头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苏承望神情变得有些精彩,刚刚岳怜霜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且看朝廷六部,又有几个是寒门出身?难道他们全都没有本事?依我看,并非是他们没有本事,而是没有势力,无人帮衬罢了。”
苏承望用刚刚反驳岳怜霜的话来反驳沈青云。
“您说的当然有道理,但却并不绝对。”沈青云笑道:“身居高位者之所以很少有寒门出身,除了士族打压寒族之外,更多的却是因为大多士族的能力本就强过寒族,您老可别忘了,士族打压寒族这的确没错,却也有人打压士族而扶持寒族啊。”
打压士族,扶持寒族?苏承望闻言一愣,随后瞬间反应过来。
谁在打压士族扶持寒族?当然是当今的皇帝啊。
“荒谬!”苏承望眼神微恙,低声喝道:“皆是十年寒窗,同样是人,同样是读书,凭何士族就比寒族要强?”
沈青云摇头轻笑道:“同样是人,却是不同的人。同样是读书,却读的不是一样的书啊。
士族拥有的教育资源是寒族比不了的,他们可以学到寒族学不到的东西,读到寒族读不到的书,所以他们的眼界普遍更加开阔,会更加的见多识广,因为他们有这个条件。
但是寒族不同,寒族之所以是寒族,是因为他们穷,他们落魄,他们的读书成本本身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负担,甚至是超过生存的负担...”
说着,沈青云一顿,看着苏承望道:“我这么说,您能听明白吗?”
“老夫还不至于蠢笨如斯,你继续说。”
沈青云闻言笑了笑,又道:“举个例子吧,一本书分上下两册,而寒族身上并无余钱,所以他只能买一册读,但士族不同,他可以全部都读,这样,士族是不是就会比寒族多些见识?
当然了,因为士族拥有良好的物质条件,他们不事农桑,不必为生计发愁,所以就算是读书也未必专心刻苦,但耳濡目染之下,总归也不会太差。
虽说站在陛下的角度,当然是要重用寒门打压士族,但前提是要在不影响朝廷的稳定,若是寒门子弟不堪为用,就算陛下有心提拔,那也是无能为力。”
“唔...”
听完沈青云的表述,苏承望心中震撼无比。
的确,就算皇帝要平衡朝廷势力,重用寒门子弟,却也要被重用的人的确有能力才行。
皇帝绝不会拿国家大事作为打压士族的筹码。
“你说得...的确有些道理。”
最后,苏承望也不得不承认沈青云说得对。
“事关朝廷选贤举能的国策,也未必就完全正确,不过其中道理,想必您老也能想得明白。”
“嗯。”苏承望点头嗯道:“你倒是见解独特,就连老夫也只觉得寒门子弟出头太难,多是士族压迫,不曾想到这一点。”
沈青云笑道:“您老忧国忧民,自然习惯性的站在弱者的角度看待问题,但并非是你弱你便有理的,人人都恨为富不仁,但人人更恨为富不仁的不是自己,因为自己没有,所以才要反对。因为不是士族,所以才要反抗士族...当然,很多士族也的确龌龊不是东西就是了。
这叫阶级差异,也是阶级矛盾。”
“阶级矛盾?”苏承望一愣,这对他倒是一个新词。
“那你说,如果是你,你要如何改变这个局面?”
“改变局面?”沈青云愣道:“改变什么局面?”
“当然是士族一家独大,把持朝政的局面。”
沈青云却是摇头笑道:“所以说,您老还是没有认识到问题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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