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感受到他掌心的厚度和温度,她扭头,“你去外省不带着华小姐吗?”
“为什么带。”周京臣手停在她肩膀,她发丝环绕着腕骨,绵柔如水,“我在老宅说过了。”
车外是来来往往的学生,这辆车牌子低调,可终究是周家的车,泊在校园里,依然奢华醒目,时不时有同学趴在玻璃上偷窥,再嬉闹着离开。
周京臣不习惯被围观八卦,手背蹭了蹭她脸,“回寝室收拾行李。”
“你心里不舒服,对吗。”
华菁菁甩了他,这滋味,心高气傲的周京臣二十九年没尝过。
他表面总是平平淡淡,其实里面掀起的狂风骇浪,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对。”
程禧目光撞上他的目光。
周京臣的目光里,是窗外烟粉色的大楼,灰青的石砖地,和没梳头发的她。
她捂住男人的眼睛,“我忘了洗漱。”
“确实有一颗眼屎。”
程禧用力擦。
眨巴了一下睫毛,“还有吗?”
男人透过她的指缝望过来,他睫毛也长,扫来扫去,程禧觉得痒,松开他。
周京臣重新清理了她的眼角,“没了。”
她飞快上楼。
安然趴在床上,一边喝奶,一边瞧她洗漱护肤,打包行李,“你又搬回你哥哥家住了?”
程禧一字不吭。
安然发现她只拿春季的衣服,其他东西一样没拿,“你去旅游?”
“嗯。”
“你和哥哥嫂子的关系真好!”安然兴奋了,“旅游也有你的份儿,哥哥亲自来学校接你。”
她动作一顿。
五脏六腑滋生出密密麻麻的虫子,一会儿是烫,一会儿是疼,一会儿又是闷。
明知周家不允许。
这段日子,周阿姨草木皆兵,三番五次警告。
周家已经不太平了。
一切根源,起始于她。
起始于这场错位的,悖逆道德的纠葛。
如今,瞒着周家,瞒着所有人,程禧明白,更是孽。
若非华菁菁抛下他,选择了明哲保身,她一秒钟都不会和周京臣错下去。
“班主任和辅导员问我的考勤,你就汇报我阑尾炎手术——”
“呸呸呸!乌鸦。”安然托腮,“我说你去训练了,8月份有舞蹈大赛,反正你是学校的文艺招牌,系里会批的。”
程禧拎了一只小的行李箱下楼,交给司机。
她穿着针织长裙,戴了贝雷帽,爬上车,“我拿了几件衣服,一双高跟鞋,四级的单词卷子。”
刚才那个晾被子的校花,也是长裙和贝雷帽的打扮,周京臣笑了,没戳破,“不丑。”
他极少直白夸人,“不丑”等于“凑合”,“可以”等于“好看”。
“那你会投票给我吗?”她较劲。
周京臣若有所思,“一人有几票。”
她回答,“十票。”
“投你一票。”
“能重复投。”
周京臣一本正经,“不重复,雨露均沾,给十个女孩投。”
程禧撇肩,背对他,伏在车窗。
车厢是他起伏的呼吸声,渐渐逼至颈侧,她察觉,一歪脑袋,毫厘之距。
周京臣开口,“喜欢海棠吗。”
唇瓣似虚似实的刮过她唇,零星的胡茬底子。
程禧点头。
他也凝视车窗,“正是海棠盛开的时节。”
车拐过桃花坞路,驶向机场。
11点47的航班,2点抵达外省。
与此同时,周夫人也赶到总医院。
华夫人吃了安眠药躺着休息,她不打算惊动,招呼陪床的华菁菁,“你出来。”
随即去外间的小客厅。
华菁菁早有准备,在果篮里挑拣了新鲜的苹果和蜜瓜,不慌不忙迎上周夫人,“您怎么不通知我呢?我在电梯门口接您。”
“不劳你大驾了,华小姐。”
华菁菁脸色煞白,“周伯母,您这是什么称呼——”
“行了,我不卖关子,你也坦诚点。”周夫人懒得演戏,“什么原因分手的,因为京臣摊上麻烦了?”
“您不了解情况...”
“哦?你告诉我是什么情况。”周夫人维持着体面平和,实则笑里藏刀,“菁菁,周家待你如何?”
华菁菁欲言又止,低着头,“周家...待我很好。”
“京臣在你之前有过女朋友,是关家的长女,二代小姐中出名的漂亮,我横拦竖挡拒之门外,给你腾位置。京臣没心思结婚,我费了好大的周折,催他相亲。第一批相亲名单要么是暴发户,要么是没脑子的花瓶,为了衬托你的聪慧,识大体。”
周夫人的怒气从火苗燃烧成火海,连官太太的优雅威仪也顾不上了,“且不论你父亲这一房的势力衰败了,权富圈优秀的小姐多,优秀的公子少,现在放出消息,你和京臣分了,你猜是愿意嫁京臣的小姐多,还是愿意娶你的公子多啊?”
华菁菁眼眶猩红,又难堪,又委屈,“京臣主动分的,他不念旧情了!”
“京臣主动分?”周夫人懵了。
“他是不是对您讲,是我无情无义,不陪他共患难,没有挽回他?”华菁菁哭了,“海关凌晨4点扣下货物,京臣早晨8点来医院,当面和我分手。我怀疑他是假出事,真出轨!他怕影响周家的名声,怕您和周伯父不同意,故意设计一出戏,顺理成章分手。”
周夫人攥着背包带,险些攥断了。
假出事,真出轨。
她猛地起身,冲出病房。
“老张!京臣呢?”
司机莫名其妙,“周公子在北航集团上班啊。”
“他休假了!上哪门子的班?”周夫人步伐风风火火,“马上联系禧儿,如果她接电话了,让她回老宅吃饭,如果没接,查京臣的行踪,他是乘车,是乘飞机,目的地是哪里,迅速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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