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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九章 你或许血赚,但我永远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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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汉中百里的定军山下。

  这里有绵延起伏的草浪,冬季的到来,使得草儿枯黄了几分。

  一弯轻轻小河自侧边流淌,河岸一边则是一片密林。

  蹄声如雨,沿着定军山下的道路上,一袭骑队疾驰而行,马如龙,人似锦,为首两人华辔雕鞍,骑术精湛。

  待得行至定军山山道入口时,为首一骑当先停下,他语气严肃的道:“妙才,孤问你,孤回中原,若大耳贼来犯,驻扎于此定军山,你当如何?”

  说话的是曹操。

  从巴中归来,得知襄樊如今的不利局势,他已经决定离开汉中了。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夏侯渊、张郃、徐晃等人,他回去的目的是要去给大汉这个“房本”办理最后几个过户的手续,让大魏可以随时名正言顺的坐拥这天下!

  除此之外,曹操还要选出大魏未来的继承人,去继承这份天下。

  ——忙了一辈子了,奋斗了一辈子了!

  ——六十岁了,该琢磨着怎么更换“大汉的房本”了;

  ——也该琢磨着,怎么平稳着陆了。

  当然,离开归离开,着陆归着陆。

  临行前,曹操还是放心不下夏侯渊。

  此刻,在他身后骑马的正是夏侯渊。

  这個兄弟,从小就跟着他曹操混,够意思、够兄弟、够朋友…

  那时候,曹操杀人犯事,需要人顶罪的时候,夏侯渊直接就顶上去了…替他坐牢,替他背下这官司;

  曹操入太学读书,夏侯渊也入太学。

  曹操娶媳妇,夏侯渊也娶,曹操母亲的丁氏一族一门姐妹花,曹操娶姐姐,夏侯渊就娶妹妹。

  毫不夸张,这一对族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当然,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在族内,夏侯渊这一支太穷了,穷怕了…他如果不紧紧的抱着曹操这个大腿,他从哪去出息了?

  难道就要这样穷一辈子?

  就要因为穷,因为没有粮食,再一次去做选择,让亡弟的女儿,他的侄女儿活?

  还是让自己的儿子活?

  终于…到现在,几十年的征战,夏侯渊已经从曹操的小跟班,那个谯沛的穷小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统领。

  他作为曹魏在西北的总指挥,他的神速进军,他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让曹军振奋,也让敌军胆寒。

  此刻,夏侯渊观察了一番这定军山的地形,当即回道:“定军山不过是高点儿,蜀军就不会飞,越不过阳平关,我亲自驻军于阳平关,足以将这大耳贼阻拦于国门之外。”

  夏侯渊说的颇有信心。

  诚如他所言,阳平关依山傍水,地势极险。

  曹操曾在这里打张鲁时,看到阳平关,撂下过这样一句话:——“此妖妄之国耳,何能为有无?”

  说到底,要不是攻阳平关时,天意在曹,麋鹿助阵冲散了张鲁军的军营,曹操哪这么容易打下来呢?

  如今,按照夏侯渊的意思,此为天险,只要守住…局势就稳得住。

  “不能一味的防守。”曹操抬手指向定军山一侧的陈仓、祁山道方向,“你让张郃守在这里,如此一来,刘备攻关就无法全力投入,他势必得防着北山处的突袭。”

  “觅得良机,你还可以命张郃沿着沮水断了刘备的粮道,釜底抽薪。”

  这段时间,曹操藏匿在深山中,可不只是干耗着等待,他还在观察,观察这地形。

  思索如何攻?

  如何守?

  如今他留给夏侯渊的方略很简单。

  ——老弟,你就老实的在阳平关内驻守。

  ——张郃,外姓人,让他驻守在阳平关外的北山中恶心刘备。

  当然,这会很危险,但恶心人就行,管他危险不危险?外姓人,厚道就放在一边吧?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的推演。

  就算不用曹操去提醒,夏侯渊这几年也没对张郃厚道过。

  前有平马超时,拿张郃当炮灰使,后有阳平关外,派张郃屯兵“广石”,张郃在成为炮灰的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可架不住,沧海横流显英雄。

  张郃从不抱怨,且颇为争气,面对这般不公的待遇,愣是打出了惊人的战绩,甚至于军中留下了极高的威望与战功。

  “大哥放心,这些我记下了…”夏侯渊将曹操的话记在心头。

  曹操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小家里穷,因为粮食放弃过儿子,孤知道你穷怕了,孤也知道你从小就跟着孤的无奈,知道你的性子,也信得过你,人言‘无汉中,不巴蜀’,只要你这里守住了,整个大魏就稳得住,乱不了!”

  夏侯渊深感责任重大,本该拱手表态。

  可…这种时候,却忍不住劝道。

  “大哥,弟这边你放心就好,倒是此次襄樊战场,子健闯了大祸,致使江夏也丢了…愚弟…”

  不等夏侯渊把话讲完,曹操摆手,“孤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次襄樊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岂止是子健一人之罪?这两日,孤倒是听得了一些风声,说是荆州出了两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曹营所有文武悉数被此二人耍的团团转。”

  说到这儿,夏侯渊连忙道:“大哥说的是那洪七公与黄老邪吧?”

  “呵呵…”曹操冷笑一声,“子孝、子和、孤的满府君、孤的铁壁,还有孤的儿子,都在此二人身上吃了大亏,孤倒想去亲自会会,看看中‘洪七公’、‘黄老邪’究竟何方高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夏侯渊感慨道:“这才是大哥真正撤出汉中的原因吧。”

  “还有一条。”曹操从怀中取出了夏侯惇的信笺,递给了夏侯渊,夏侯渊迅速展开。

  却见上面一行文字,触目惊心。

  “这…这是?”夏侯渊的嗓音沙哑。

  “呵呵。”曹操则冷笑道:“自从荀令君死后,这三年,许都城何曾安生过?这次倒好,元让竟在穰山中,在洛阳城内都发现了‘死士’,这是有人要对大魏釜底抽薪哪!这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啊!”

  说到这儿,曹操的表情愤怒…

  夏侯渊反问:“是…是陛下?”

  “虽未必是他,但至少是与汉庭拖不了干系?”曹操的一双眼眸凝成了一条缝,“孤…还觉得,这事儿或许与魏世子的争夺,也有些牵连!”

  提到了魏世子的争夺。

  夏侯渊忍不住再问:“那这世子人选,大哥是有意…哪位公子?”

  “哈哈…”这个问题让曹操笑出声来。

  “大哥何故发笑?”

  “今日妙才问孤,让孤回忆起了那汉庭百官之中,唯独荀令君向孤提及过立储之事,荀令君建议孤‘立长’,却有一人建议孤‘立贤’!”

  听曹操说到这些辛秘之事,夏侯渊连忙问:“是谁建议大哥‘立贤’?”

  “——墨迹犹存,斯人已逝,哀哉奉孝啊!”曹操感慨道:“就是如今,孤无法再问奉孝,他留给孤的‘立贤’二字,究竟谁才是这个‘贤’了!”

  夏侯渊眸光闪烁,沉吟道:“大哥年轻时总是教授我,定国安民为贤,大哥的诸公子中,子桓、子文、子健三位最是年长,也最有才能,至于谁才是真正的贤才,大哥可要好好考察一番。”

  呼…

  曹操深吸口气,他朗声道:“子文不肯读书,到底只是将才,不如子桓、子健文韬武略,襄樊一败,似乎是子桓更稳重一些。”

  “可孤建立霸业,难免杀戮太盛,孤之后…魏当以宽仁,如此看来,倒是子健又更合适一分。”

  说到这儿,曹操叹气道:“若非孤那冲儿早夭,何愁无储可立?”

  一时间,曹操流露出巨大的伤感和疲惫的表情。

  “大哥…”夏侯渊还想劝。

  曹操摆手,“不提了,先回去了,回去了…”

  说到这儿,曹操翻身上马,他勒马向南,最后回望了一眼这蜀道、这巴蜀、这蜀道尽头的天府之国。

  呵呵…

  又是一声冷笑,曹操的眸光幽深,他张开嘴,他的语意中寒意森森,像是带着无限的不甘与悲怆。

  最后张口——“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复欲得蜀?”

  这一句传出,那无限的不甘与悲怆混杂在一起,仿佛…汇聚成了一副“神龟虽寿,犹有竟时”的画面。

  这画面充满无奈与凄凉。

  后世只道“得陇望蜀”是曹操的叹息。

  可谁又知道,这话的出处,是两百年前光武皇帝刘秀西征攻克天水后,临走时,留下来的一封信:

  ——“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特别是最后两句,意思是:

  每次应征入伍的军士,头发胡须都在战争的岁月中变白!

  ——曹操老了!

  ——曹操不得不服老了!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

  …

  长沙郡,荆州第一官医署门外,这里突然就聚集了不少人,准确的说是不少杏林中人。

  每一个都凝着眉,望眼欲穿的望着医署大门。

  有的愤愤然的高呼,“关四公子,哪有这医书写一半的道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瘟疫论》后面的部分是什么?你倒是写给我们看哪?”

  “没有这样吊人胃口的呀!”

  俨然,群情激奋…

  一副“刀在手”,“众人声讨断章狗”的既视感。

  这样断章,虽不违反,但不道德!

  哪有医书写到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的。

  这就像是一部读到一半儿,你特喵的给突然断了——读者老爷岂不会“如鲠在喉”?拿冻鱼问候你?

  鲁肃与诸葛瑾也听到了外围的动静。

  在诸葛瑾的搀扶下,鲁肃缓缓起身,也凑到门前。

  “这是…”

  有亲卫连忙解释:“听闻是关四公子给这些杏林医者每人发了一本医书,十足的精妙,却是在最关键的部分戛然而止…这不,这些医者都聚集在这里,要来‘声讨’关四公子?”

  听到这儿,鲁肃淡淡的笑了,“这声讨什么?医书是关麟写的,他若不写完,这些医者有办法么?”

  诸葛瑾回道:“话不能这么说,这小子不纯纯的吊人胃口么?”

  鲁肃仿佛看穿了一切,“不吊人胃口,这些医者能来么?这些杏林中人一个个自诩清高,谁又会服人呢?不服人…又如何加入这官医署呢?”

  尽管来的时间不长,可鲁肃还是搞清楚了一些事情。

  这段时间,关麟在筹备荆州第一官医署。

  可似乎,医者们颇为顾虑,加入其中的寥寥无几。

  基于这个大前提,再看眼前的一幕。

  鲁肃不由得感慨:“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

  诸葛瑾笑了,“姜太公钓鱼,大都督对这位关四公子的评价可不低啊?他若是姜太公,那大都督是谁呢?”

  “哈哈,我是那愿者上钩的鱼啊…”鲁肃不假思索的回答。

  像是这么一说,心情晴朗了不少,目光幽幽愈发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就在这时,有声音传出。

  “诸位,诸位…”

  俨然,听到外面聚集了不少医者,张仲景连忙跑了出来,连连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四公子很快就出来,很快就出来…”

  这时有一名年长的医者问:“仲景神医?那《瘟疫论》如此精妙…究竟是何人所著啊?”

  张仲景不假思索,他感慨道:“这等精妙的医书,舍关四公子还有谁能著写出来呢?许多时候,我也很惊诧呀,惊诧于这位云旗公子的肚子里…究竟装着多少博学的医理?不过…无论如何,此乃我杏林之福啊!”

  张仲景德高望重。

  他这么一说,一干医者齐齐闭上了嘴巴,愈发望眼欲穿的望着这大门处。

  外围不断地有新的医者徐徐赶来,加入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声讨断章狗”的行动。

  一时间,靠近医署大门的位置安静的可怕,可外围…却极是喧嚣、哗然。

  那边厢…

  医署内,张星彩一如既往的在磨墨,关麟在纸上写着什么。

  张星彩一边磨墨,一边小声的念着关麟写下的文字:“东吴即将突袭合肥,此为机密之闻,务必第一时间,传于樊城。”

  念到这儿,张星彩一惊。“云旗方才还说,是你告知那东吴大都督,张辽不在合肥,劝东吴突袭合肥?怎么现在…又要告知曹魏这事儿?”

  “嘘…”

  张星彩的声音不小。

  关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他压低声音道:“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儿声,这医署还住着东吴的大都督呢?让他听到,可就完蛋了。”

  噢…

  张星彩缩了缩脖子,顿时女汉子变成了一副做错事小女孩的样子,微微低头。

  可过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这份好奇,压低声音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关麟也小声回答,两人就像是亲密的小情侣再说悄悄话一样。“我且问你?你认为如今三足鼎立,论及实力魏、蜀、吴,如何排名?”

  “那曹魏雄踞九郡定是第一,大伯与诸葛军师总说孙氏基业历经三代,底蕴深厚,此为第二,咱们荆州与巴蜀…根基尚浅算是第三吧…”

  诚如张星彩的分析…

  或许未来,在定军山之战,在水淹七军后的节点,蜀汉会超过东吴一跃为第二的存在。

  但至少现在,包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论及国力…蜀汉都将排行第三。

  关麟颔首道:“所以,你认为作为第三的我们应该怎么做?”

  “跟第一打呗!不断地削弱它,不断地加强我们自己。”说着话,张星彩篡着拳头,她觉得没有什么是用拳头解决不了的。

  关麟却摆摆手,“错了,作为第三的我们固然要与第一打,可只我们去打不行,因为老大在消耗的同时,我们老三也在消耗,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那怎么办?”张星彩大眼睛眨了眨。

  “想办法忽悠着第一与第二打。”关麟的目光坚定,手指点了点案几上的信笺,声调虽低,可语境却是铿锵有力,“只要第一和第二打,他们或许有一方会血赚,但是我们永远不亏…这才是最明智的战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消耗…这份消耗日积月累,到最后…呵呵…”

  关麟浅浅一笑。

  噢…

  张星彩恍然大悟,“我懂了,云旗弟的意思是,只要第一和第二打,无论谁赢谁败,就都会有损耗,他们或许会血赚,但是我们永远不亏…所以…云旗才先是劝东吴去打合肥,再寄信于江陵,让曹魏派兵支援合肥,一来二去,他们就打起来了!”

  “没错…打起来好啊!就怕他们不打!”

  关麟重重点头,满是赞许的望向张星彩。

  心里嘀咕着。

  ——虽是张三叔的闺女,继承了部分张三叔的脑回路,但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只不过…有一点,张星彩是说错了的。

  那就是,关麟从没打算把这消息用散播的方式传到襄樊。

  相反,这是李藐的机会。

  一旦用好了,可以助他迅速的接近曹植。

  要知道——雪中送炭总是比锦上添花,更弥足珍贵十倍。

  心念于此,关麟继续写。

  ——“以此为机…寻得机会,秘密接近于那曹子建,助其驰援合肥,势必能博其好感!成为其幕府之宾客,但有一人杨修,需得小心,此人有些才识,却持才傲物,不能容人!”

  刚刚写完这些…

  糜阳与麋路走了进来。

  麋路禀报道:“四公子,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杏林医者…看样子来势汹汹。”

  糜阳则说,“廖太守特地派人来问四公子,是否要派人驱散他们?”

  “不用!”关麟一边说话,一边将写好的信笺吹干,然后卷好…

  他将这信交给糜阳,无比郑重的吩咐说:“即刻把这信,发给江陵城郊沔水山庄的黄老,他知道该怎么做。”

  “喏!”糜阳连忙答应。

  麋路则提醒道:“四公子,如今这外面…”

  不等他说完,关麟缓缓起身,笑道:“鱼儿好不容易上钩了…驱赶了就没意思了。”

  一边笑,关麟迈着龙骧虎步往门外走去。

  而随着他的出现…

  整个医署外围那些哗然议论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关麟却像是早有准备…

  当即,有部曲抬过来一个简易的木质“扩声器”,关麟走到了扩声器的面前。

  “喂——”

  “喂喂——”

  他在试音…

  而这突如其来扩大了数倍的嗓音,让所有医者均是一愣…

  ——这关四公子好大的嗓门啊!

  关麟却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大声道。

  ——“诚如你们猜测的那样,这《瘟疫论》就是我写的,且我是故意写一半儿的…就是为了让你们‘如鲠在喉’,为了让你们亲自登门来‘声讨我’!”

  有恃无恐啊…

  鲁肃与诸葛瑾也在。

  听到关麟这话,脑海中顿时浮现的就这八个字——无限嚣张!有恃无恐!

  果不其然,关麟的话惹得整个门前哗然一片,已经有些隐隐的“众怒”了!

  他这无限嚣张的样子…

  就像是后世的网络中,一个不知好歹的狗作者,对尊敬、高大、且英俊、潇洒、多金、有才的读者老爷说:

  ——我就断章了,你们能奈莪何?

  ——你们给我寄刀片哪?

  ——你们把我关进小黑屋啊?

  ——你们有能耐拿鞭子抽我啊?

  这种狗作者,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而随着门前哗然的声音越来越大…

  “咳咳咳…”关麟再度轻咳了一声,他张口道:“诸位杏林医者,今日我特地让诸位来这荆州官医署门前声讨我,不是我关麟欠揍,而是我要告诉你们…”

  讲到这,关麟气沉丹田…

  一句雄浑且厚重的声音,自他的嗓中传出。

  ——“我有一个梦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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