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鬼眯眼看向那人蹒跚的脚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眼熟。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阿金睁大双眼。
“表姑,表爷爷,你们怎么来了?”
老人没回答,径自走到大叔鬼面前。
沉默片刻,颤声问:“致远,是你吗?”
几乎是在老人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间,大叔鬼便认出他的身份。
“云天?”
大叔鬼睁大双眼,仔细端详老人那张沧桑的脸。
男人比他印象中老了很多。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深情,他大概只会当他是一个路人。
“真的是你,致远……”
老人眼眶微红,想去抓大叔鬼的手。
结果两只手在碰到他的时候,直接穿了过去。
直到这时老人才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已经阴阳相隔。
“云天,原来你还活着。”大叔鬼看着老人苍老的样子,百感交集。
原本他都已经做好了云天不在人世的准备。
没想到,他不仅活着。
还找到了这里。
老人点点头,有泪从眼角滑落。
“你走以后我每天度日如年,不止一次想问你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想啊想,想了几十年也想不出答案。”
“致远,现在我见到你了,我想问问你,你当初丢下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就不怕我想不开,跟你一起去了吗?”
大叔鬼被问住。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他哽咽:“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个时候他和云天住在一起,为了掩人耳目,谎称是兄弟。
但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有天他和云天亲密的举动被邻居发现。
从那之后,邻居们开始戴有色眼镜看他们,甚至向社区举报他们作风不正。
在那样高压的情形下,没人能好好生活。
老人猜到他会这么想,叹气:“你啊,永远都是那么想当然。”
当年致远去世后他痛不欲生。
好几次想轻生,都被理智拽了回来。
他想到致远的父母还活着。
他们已经失去了致远这个儿子,往后的生活都没有依靠。
于是他找到致远的父母,提出赡养他们。
和想象中一样,致远的父母生气地把他赶了出去。
他们说致远是被他害的。
如果不是他带着致远学坏,致远也不会被大家当成怪物,最后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自杀。
被致远父母赶走后,他并没有放弃。
接下来的日子,他拼命打工赚钱,每月都把工资的一部分寄给致远父母。
他不知道那些钱致远父母是花了还是扔了。
总之,他就这样默默赡养两个老人直到百年。
时光荏苒。
现在的他也是个垂暮的老人了。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却没想到今天女儿在刷手机的时候误打误撞进了南星的直播间。
看到致远的魂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刚好他就住在这旁边,赶紧让女儿扶着他来到现场。
大叔鬼注意到老人身边站着的中年女人,猜到那是他的女儿,强颜欢笑地问:“这是你的女儿吗?长得漂亮,像你。”
对于云天在他离开后娶妻生子这回事,他并不意外。
毕竟那个年代搞同性恋的,要么像他一样承受不了压力自杀了。
要么向命运妥协回归“正常”生活了。
很少有能单身一辈子的。
然而女人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万分惊讶。
“我是他的女儿,但不是亲生的,是被他收养的。”女人道,“父亲一生没有娶妻生子,没有向现实妥协。”
女人说这番话时,语气十分心疼。
在她为数不多的童年回忆里,父亲永远都是清心寡欲的模样,好像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
唯独一件事例外,就是鼓捣他那些盆栽。
但他不种别的,只种紫玉兰。
有一次她带着学校的同学来家里玩,同学不小心弄坏了盆栽,他大发雷霆。
那是她第一次见父亲发那么大的火。
也是因为这件事,同学们开始疏远她,传父亲年轻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同性恋,什么流氓……
后来他们又辗转搬了几次家。
直到离开那座城市,才彻底和从前那些事划清界限。
小时候的她也曾恨过父亲。
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让她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白眼。
后来长大才明白,父亲也有他的苦衷。
至于那些紫玉兰。
毫无疑问,是那个叫“致远”的叔叔生前最喜欢的。
大叔鬼不可思议地看着老人,既感慨又心疼。
阿金完全震惊了。
他这个表爷爷一辈子没娶老婆,又领养了个闺女他是知道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原因竟然是……
而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家楼里的无主牌位,竟然是表爷爷死去多年的男朋友?!
难怪大叔鬼夺舍华子之后,总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他。
当时他还觉得是华子脑子出问题了。
故人重逢,老人无比珍惜。
他问南星:“小姑娘,我可以和他多说会儿话吗?”
南星点点头,自觉让到一边。
方才他掐算到大叔鬼和他的男朋友会再续前缘。
如今看了老人的面相发现,他的阳寿果然不多了。
想必在大叔鬼投胎后不久,他也会跟着离开。
……
河边,一人一鬼并肩而立。
大叔鬼望着波光粼粼的河边,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
也许,他和老人之间的感情早已无需多言。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他们在不同时空惦念着彼此。
此次重逢看似偶然。
实则只是因果循环罢了。
“也不知道下辈子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老人负手而立,浑浊的眸子中倒映着河水的涟漪。
大叔鬼苦笑,“还是不要见面了吧,希望下辈子的我们都能变成‘正常人’,不要再看别人的眼色了。”
老人眸光微暗,“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尊重你的决定。”
听出老人语气里的不满,大叔鬼调侃:“怎么,难道你还想再遇到我啊?”
“我长的不好看,又懦弱,你说你图什么?”
“噢,对了,我眼神还不好。”
“阿金跟你长得那么像,我都没怀疑你们是亲戚,还想跟他做朋友,把那孩子吓得够呛。”
老人也笑,口中喃喃自语:“是啊,图什么呢……”
外人眼中的致远长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不好看。
身为公司小职员,也没什么钱。
但在他看来,致远就是独一无二的。
因为在曾经那段晦暗无比的岁月里,只有致远懂他在想什么。
而他也永远记得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他因为偷偷涂脂抹粉被当成变态毒打,致远挺身而出帮他解决掉那些坏蛋,随手将早市买来的紫玉兰送给他。
他说,爱美你的自由。
他说,智者不争,仁者不责,善者不评,永远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春悲秋。
从那一刻起,男人便成了他此生的救赎。
……
过了一会儿,两人回来了。
大叔鬼向华子道歉。
“小伙子对不起,我擅自抢了你的身体,十恶不赦,到了地府我会主动领罚的。”
看着比自己岁数大那么多的人……鬼向自己鞠躬,华子觉得怪怪的,连忙摆手:“罢了罢了,反正我的身体已经回来了,就不追究了。”
他觉得这大叔也挺可怜的。
估计是太想阿金的表爷爷了,才会做出如此反人类的举动。
“两位聊完了?”南星问老人和大叔鬼。
大叔鬼点点头,“辛苦小友送我一程了。”
南星命令众人退后。
随着超度口诀诵出,大叔鬼的身体渐渐虚化,如一缕青烟飘向天际。
南星再回头时,看到老人双眼泛红,拄的拐手微微颤抖。
“表爷爷……”
阿金跟老人并不是很熟。
印象中鲜少看到他这个样子。
老人深呼吸,向南星鞠躬:“小姑娘,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南星将老人搀扶起来,“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人点点头,在女儿的陪同下转身离开。
阿金和华子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次夺舍竟然牵扯到祖辈的前尘往事。
南星取出一张符纸递给华子。
“你魂魄刚刚回归肉身,还不稳定,晚上睡觉可能会有鬼压床的情况。”
“把这张符纸带在身上,有助于睡眠。”
华子接过符纸,“谢谢大师!”
阿金挠了挠头,“大师,我也吓着了,不给我一张吗?”
南星看了他几秒,摇头:“你不用。”
阿金八字刚毅,性格又比较大条。
如若不然,也不会几次看到华子的脸没反应,还敢擅自给无主牌位上香。
这样的人,天大的事睡一觉也就过去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符纸。
听南星说不用,阿金也没再坚持,把手机镜头转向自己,“朋友们,我把手机还回去了,辛苦大家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直播间观众还意犹未尽。
【还有下一个福袋吗?】
【以我对星星的了解,应该没有了。】
【路过问一下,主播有没有粉丝群?我也是特殊群体,看完这场直播有很多话想说。】
【有的有的,你私聊管理员让她发给你。】
南星接过手机,果然如死忠粉们预料的那样,道:“今天就播到这里,先下了,各位晚安。”
阿金和华子走后,南星和傅轻宴也回到车上。
近距离观摩了南星处理问题的全过程,傅轻宴心中对她的钦佩又多了几分。
说到底,慕强是人类天性。
商场上他运筹帷幄。
但到了玄学领域,那就是南星的战场。
傅轻宴握住方向盘。
正准备发动引擎,南星忽然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面无表情地捏了捏。
傅轻宴:“???”
“奇怪……”南星小声嘀咕。
他都跟傅轻宴在一起呆那么长时间了,怎么气运还是不见恢复?
难道若虚道长说的不对?
傅轻宴垂眸,见南星白皙修长的手指放在他的黑色运动裤上。
色彩之间的反差碰撞,让他喉结微滚,只觉得一股电流顺着大腿一路向上。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南星把手拿开,傅轻宴硬着头皮问:“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对男人上下其手?”
南星回过神来,“嗯?你说什么?”
傅轻宴:“……”
算了。
南星把手收回去,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若虚说的“水乳交融”四个字。
她是不太想往一些奇怪的地方想的。
但如果呆在一个房间不可行,那就只能采取其他策略了。
车子起步的同时,南星忽然开口:“傅三少。”
“嗯?”
“今晚介意睡一个房间吗?”
话音刚落,傅轻宴便一脚刹车踩下去。
两人因惯性向前一冲。
所幸系着安全带,没有撞到挡风玻璃上。
南星重新靠回椅背,呼吸微乱。
过了几秒,向男人诚挚发问:
“傅三少,你开车技术这么差吗?”
傅轻宴:“……”
没等他反驳,就见南星又掏出一张符递过来,“这样的话,我可能要送你一张防撞符了。”
傅轻宴裂开了。
他深呼吸,将话题扯回正题:“你要跟我一起睡?”
南星点头,“若虚道长说,我和你呆在一起有助于你恢复气运。”
这话如果是别的女人说,傅轻宴百分百会怀疑她图谋不轨。
但如果是南星……
那绝对就是她说的那样。
傅轻宴眼皮跳了跳,“那我回去在床上弄条分界线。”
“不用,我睡觉很老实。”
“……”
车子重新启动。
这一次,平稳地开上公路。
作为提出要“同床共枕”的当事人,南星表现得十分坦然,甚至闭眼调息起来,全然不顾旁边男人的死活。
傅轻宴算是看透了。
这丫头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人的情绪坐上过山车。
他得尽快适应才行。
……
与此同时。
永福墓园。
一个从头到脚穿着黑衣服,戴着黑色墨镜的女人从半开的侧门偷偷溜进去,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夜半时分的墓园阴气浓重。
但庄韵然别无他法。
墓园需要出入登记。
她要是白天过来,被人看到,难免传到有心人耳朵里。
于是,只能天黑行动。
庄韵然凭借记忆七拐八拐,来到一座墓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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