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正站在我身后。
这人看着约莫四十来岁,很结实,手上全是老茧。
他身上的尸臭味还很“新鲜”,应该刚出完活不久。
上一次在活人身上闻见这么浓的尸臭,还得追溯到罗老三带我去张家村那回。
所以这个人一定是阴行师傅,而且八成是十八脉的传人!
这时,江爷冲他摆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介绍了一番。
经过介绍,我这才得知,这些人分别是沉江其余几间较大的白事铺老板。
第一家我比较熟,是徐平的平安白事铺,至于为人嘛……不好说。
第二家是做事雷厉风行,不过手段有些狠辣的‘王家白事铺’,掌柜的叫王一白。
第三家是“罗家白事铺”,他们家最擅长挖坟埋尸,老板就是刚才搭我肩膀的男人。
可据我所知,沉江市有名的白事铺,绝对不止这几家。
难怪之前江六子一看到江爷竖起三根手指时,立马就断定人手不够。
看来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等江爷介绍完这些人,我先是和徐平打了个招呼,可他却表现得异常冷淡。
徐平什么话都没说,甚至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没听见似的。
不过无所谓,反正这单活跟他有直接关系,孙凡毕竟是他师弟,他必须得负责。
紧接着我又看向王家白事铺的老板,王一白。
王老板脸色有些苍白,乍一看给人感觉病恹恹的。
但他呼吸平稳,手背上筋骨凸显,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人。
只不过王老板的眼神,是在场众人里最为冷漠的,就好似没有任何感情一般。
我正要开口和他打招呼,他却抬头扫了我一眼,先开口道:
“黄钱开路,安抚亡魂,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份善念,难得。”
说着,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徐平,随后又看了看罗老板。
两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只听王老板冷哼一声:
“招子丢了不要紧,重要的是良心不能也丢了,瞎子拄拐也能走,可要是丧良心,死了连棺材都未必有。”
这话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徐平,基本是挑明了在骂,根本没有遮掩。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罗老板的脸色会变得有些难看?
徐平闻言,倒也没动气,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平安白事铺。
说实话,比起他能忍住王老板的讥讽,我更惊讶他居然肯来我们这儿。
江爷一言不发,我也谨记着江六子的话,只要江爷不让我开口,那我就安静地听着。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徐平才总算回应道:“三十年前,如果……”
王老板摆了摆手,丝毫不给他面子,不耐烦地打断道:
“别倚老卖老了,还三十年前……你怎么不干脆说三百年前你家祖宗是山里的神仙?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杀人的是你师弟,你摘不干净,不管这事能不能平,最后你都要买单,懂?”
听到这话,我暗自心惊。
想不到这位王老板表面看着没啥气性,怎么一开口就全是刺……不对,是刀子!
而且我还留意到,他的双手一直在摆弄着什么,从开口说话起就没停下。
看着也不像在掐印掐诀,他到底在干嘛?
正当我疑惑时,徐平终于忍不住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能忍一时,但绝对忍不了一辈子。
徐平愤然起身,手里拂尘一扫,冷声道:“王一白!我今天非得……”
可他的话才刚说一半,王老板突然伸手,二指相叠,中间竟然夹着一只……纸鹤?!
只不过纸鹤的尾巴已经扎到了徐平的喉咙,随即溢出一滴殷红的鲜血。
王老板表情阴鸷,低声威胁道:
“徐老狗,冤有头,债有主,我劝你还是先想想,那村子里的近百条人命,你打算拿什么还!”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徐平竟退了半步,然后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王老板将纸鹤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转而对我说:
“小子,月死象闭乃大凶之兆,你们想的办法虽然不错,但治标不治本,懂?”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自己要是有办法解决问题,那还用得着回来么?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王老板嘴巴虽然毒,但良心不坏,甚至可以说嫉恶如仇。
在他眼里,徐平这种人就是天大的祸害,活着还不如死了强。
倒是江爷的态度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王老板和徐平差点儿发生冲突,他居然连吭都没吭一声。
算了,想这些也没用,我看向罗老板,想着尽快走完过场,赶紧说正事。
然而还不等我开口,罗老板就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臂!
他眯着眼睛,洗洗地打量了我一番,鼻子还嗅了嗅,不知道在闻什么。
很快,他阴恻恻地说了句:
“哟,身上有土腥味和尸臭味,你这小屁孩,居然下过墓?”
我暗道不妙,这人的鼻子怕是比狗都灵。
阴行前辈能闻出我身上的尸臭味,这并不奇怪。
可土腥味儿他是怎么闻出来的?
正当我疑惑之际,他手上猛然发力,然后又仔细闻了闻说:
“咦?不对!你这小屁孩,身上怎么会有我们罗家的气息?!”
说完,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像提小鸡崽似的把我给提了起来。
他说“罗家”,难不成和罗老三有关?
回想起刚才江爷介绍的时候好像说过,他们罗家白事铺最擅长的就是挖坟、埋尸!
罗老三不就是埋尸人么?难不成他们是亲戚?
我正琢磨着这话该怎么回答,眼角忽然瞥到一抹黑影。
只见一只脚直勾勾地朝罗老板屁股上踹了过去。
罗老板目光一瞥,轻松躲过,而我则被顺势拉到一旁。
这时我才看清,踹他的人竟是江六子!
“哥,你回来啦。”我松了口气,跟他打了声招呼。
江六子护着我,语气轻蔑地对罗老板说:
“你们罗家这群废物东西,一天到晚除了会欺负老人和孩子,还能干啥?”
罗老板脸色微怒,碍于处境,倒是没有立刻发作。
但他看江六子的眼神很怪,两人似乎早就认识,而且应该有不小的过节。
他掸了掸衣裳上的灰,讽刺道:
“哟,六子,我不是听说你去南城混了么?怎么又猫回来了?你说你,混不下去来找哥啊,这好不容易才扔下的饭碗,现在又重新捡起来,贱不贱啊?”
罗老板也不是啥善茬,说话阴阳怪气的,一开口就是老混混了。
江六子可不是徐平,说话做事从来不懂什么叫忍。
当着众人的面,他直接就朝罗老板挥了一拳!
罗老板轻蔑的骂了一句,跟着也拉开架势,准备动手。
眼看两人水火不容,即将开打,江爷坐在椅子上冷哼了一声:
“你们俩要打滚出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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