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每个将领都是不知所措。
自从在慎水河旁的那场大仗过后,后金八旗中不少人都对关宁军产生了畏惧之心。
尤其是温越的青牙军,更是闻之变色。
从温越北上开始,只是三千青牙军就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镶白旗更是在与其正面对战时,死伤了许多的勇士儿郎,弓箭手和战兵都损失了不少。
本来想着大战结束后,温越所部已经逃窜,再也构不成威胁,至少未来几年是不用担心他的。
然而,这才一个月不到吧?
不仅关宁军重新聚起,那温越的青牙军更是越来越多,直接出现了近六千人,都是之前的两倍了。
这完全令众人想象不通,温越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兵马?
许久后,杜度苦笑叹息道:“可恨啊,慎水河旁大战后,我等没有乘胜追击,消灭温越等,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啊。”
众人都是沉默,脸色难看至极。
左统领何洛洛脸色铁青,对着巴牙喇营甲喇章京喝道:“你这奴才看清了,那温越的青牙军真有近六千人?”
左统领何洛洛乃是杜度表弟,年纪不过二十多头,但已经是满脸横肉,长相凶狠。
他身体粗壮,脾气又极为暴躁,动不动就鞭打麾下。
众人都对他畏惧的很。
巴牙喇营甲喇章京同样如此,见何洛洛一瞪眼,他本能的一缩脖子,急忙道:“回左统领的话,这是千真万确啊,奴才哨探看得清楚,打着青牙军旗号的明军部队人数至少有五六之多,若是奴才敢有一点虚言,就请左统领直接砍了奴才的头吧。”
听到这话,何洛洛脸色越发难看。
杜度看他又要发怒,鞭打属下,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大敌当前,己方还在内耗,岂不是自寻死路。
右统领罗欢罗年龄颇长一些,在镶白旗中算是一个较为沉稳的将领。
此时,罗欢罗思索片刻说道:“贝勒爷,诸位大人,听巴牙喇章京这么确定,想来军情是没有问题的,而温越的青牙军现在突然出现五六千人,想来是从他的青牙堡中又调了军士过来。
“前几年,五阿哥奉命绕后袭击明军时,正蓝旗就在青牙堡下吃了亏,当时温越的麾下就有四千多人,这几年下来,又按照操练了六千多人马,这想想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令我等没有想象到的是,此贼竟然有如此心机,率军北上时只带了三千人马,保存了剩余的兵力。而现在,正好挑选着我大金分兵的时候,突袭我等,果然不愧是我大金国的心头大患啊。”
越是这么说,罗欢罗越是觉得温越的可怕之处,叹气一声道:“我等真是不该在之前慎水河旁,就那么轻易放他离开。如今关宁军一万多人过来,而我镶白旗所有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六千,而要面对这股明军,其中还有一半是青牙军……”
说到这里,罗欢罗一咬牙,对杜度说道:“贝勒爷,现在我等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便是让全宁的那六千蒙古人快速赶来支援,然后再朝延庆、宣州的其他旗主求援,我等再坚守营寨,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话犹如一块大石头丢进了池塘当中,激起一片水花。
瞬间,大帐内各人议论开来。
有人觉得罗欢罗的提议不错,有人则摇头否定。
何洛洛就是摇头否定的其中一人,他平日里就看不起罗欢罗。
本来大家都是满洲人,可罗欢罗却没有一点身为满洲勇士的风范,反而平日里总是去研究汉人那些文化。
古代以右为尊。
何洛洛是左统领,罗欢罗是右统领,这让何洛洛对压自己一头的罗欢罗非常不爽。
此时,听到罗欢罗提议要坚守,何洛洛大喝道:“右统领,你这是何意,大战在前还要灭自己威风,降己方士气么?
“那关宁军不就一万多人么?我大金勇士想来以一敌十,对阵这一万多明军,我等足以将他们杀得丢盔卸甲!”
何洛洛说道:“我大金兵向来善于野战,不善守战,若不能野战战胜这股明军,守营就能战胜么,最后只是白白挨打,受气而已!”
罗欢罗脸上闪过阴沉之色,冷哼道:“不知右统领该怎么与关宁军野战?我等又不是没有和他们野战过!那温越的青牙军如何用火铳射杀我等勇士的场景,你难道忘记了吗?你非要让我们旗中的勇士儿郎全部都耗光不成?!”
何洛洛一张脸都涨的通红,大骂道:“本统领当然没有那么蠢,自然不会让勇士们直接冲阵,我要发挥我们旗中骑兵的长处!
“我等其中多为骑兵,又善于近战和肉搏,青牙军的火器是够犀利,但我等完全可以不冲击其阵列,而是围而不攻。
“明军愿意摆阵型,那就让他们摆,我军并不靠近,就在远处看着,等他们重新行进的时候,我等又则摆出进攻姿态,逼他们不得不再次结阵。如此下来,明军必然是心惊肉跳,疲惫不堪,我等再寻机会给予其致命一击!”
听完何洛洛的话,罗欢罗简直就要气笑了。
罗欢罗道:“左统领真是想的天真,你这种办法若是光对付温越一部,或许能成,可是你别忘了,这关宁军有一万多人,除了温越的六千青牙军外,还有一半多的骑兵!
“这五六千的骑兵,左统领打算如何对付,现在是明军进攻我等,我等有大宁城和营寨需要留下人守护,不可全部出动,所以出动的勇士儿郎能有多少?
“而且满桂和马世龙部,同样是经历慎水河旁大战的,其战斗力我等也经历过,不可小觑。他们只是派个两三千前骑兵,就足以和我等骑兵纠缠在一起,若是全部押上,我等必败!”
罗欢罗的一番话说完,整个大帐内陷入了一片安静。
每个镶白旗将领,都明白了一个事情。
现在不是该如何讨论迎击,甚至杀溃这过来的关宁明军。
而是该讨论如何让镶白旗在这次生死危难下,留存下来。
何洛洛所说的主动迎击,骚扰的办法完全是行不通的。
在场众人哪一个没有和关宁军交过手,哪一个没有和温越的青牙军血战硬碰过?
可就是因为如此。
关宁军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众人心惊不已,不想再次面对。
这番争论下来,许多甲喇章京和牛录章京,都纷纷赞同罗欢罗的提议,觉得面对气势汹汹的关宁军,只能选择死守。
当然,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杜度手上。
于是,众人的目光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聚集在杜度身上。
杜度被众人的目光,看得烦躁,他的心里也极为急迫。
思考一二,杜度决定就使用罗欢罗的提议。
这次过来的一万多明军,有着近半的骑兵,往日对付明军步兵的战术完全不行。
又因为明军来的突然,没有事先准备。
现在也只能坚守住营寨,等着援兵赶来了。
当然。
摆在杜度面前的还有一个选择,便是放弃这次所有掳掠来的明国百姓和粮草财帛,轻装简行,撤向全宁,与另外六千蒙古军汇在一起。
相同人数下,杜度不相信明军就一定能战胜他们。
但是,谁又愿意白白放弃好不容易掳掠来的人口和财富?
并且,杜度也不能确定,自己匆忙撤退好,明军的骑兵会不会追过来。
别到时,连着全宁那边也因此被攻破。
所以思考下来,也只能坚守大宁这条路了。
并且看大宁城那残破的样子,以及算算时间也无法将大军全部撤进去了。
杜度一咬牙,坐直身体,扫视大帐内的众人,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进入紧急戒备,命令辅兵跟役在大军营寨外挖上壕沟,做好防御准备,另外所有看守明国百姓的守卫,也全部撤回。”
“是!”
大帐内所有人都是轰然响应。
何洛洛却是更加着急道:“贝勒爷,把所有看守明国百姓的守卫撤回,那些掳掠来的明人不就会逃跑了吗?”
“现在这个形式,管不了那么多了!”
杜度道:“再说两军交战,混乱之下,明国百姓也跑不了多远,我等大可以等大战之后,再掠夺回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集中实力防守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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