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四月十日。
“马老哥,前方就是女儿河了,今晚我等便可在这女儿河边驻扎营地了。”
今日一大早,温越与马世龙率先出发,数千大军直接闯过宁远城,大图堡。
临近傍晚的时候,来到了女儿河边。
算算路程,今天大军一共行走了约一百二十里。
对于这个行军速度,温越还是非常满意的。
马世龙点头道:“那就在这里扎营吧,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休息。”
天气虽然回温了不少,但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
冷冽的寒风吹在将士们的脸上,将每个军士的脸都是冻着有些发红。
许多人呼出的白气,转眼间就呼在胡须上,满满一片水雾。
因为赶路的原因,行军过程中,众军士都是没有披着盔甲,各自把背在北上,有马匹的,则放在马背上。
这一点是违背行军军律的。
但温越早就在周边撒下了数量不少的夜不收,而且通过之前的情报,温越等人知道,建虏早就不在这一带活动了。
今日的行军速度让温越和马世龙非常的满意。
特别是青牙军的行军状态,保持极高的行军速度下,还能保持严密的阵型,似乎还有余力。
而马世龙的军士,许多人都骑着马,但一日一百二十里的路程下来,无论是人还是马匹都是感觉疲惫。
温越知道这其中的原因,除了青牙军平日训练有素外。
更是因为经历了慎水河边的那场大战,幸存下来的军士们各个脱胎换骨,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已经进行了蜕变。
加上之前一连休整十多天,眼下有如此激昂的状态,并不奇怪。
不过温越行军过程中,还是保持着非常的谨慎。
大军外出作战,常常会因为疾病、水土不服、天气原因而出现减员的情况。
尤其是现在是天气从严寒正在往温暖转变,更是不能着急换上换季衣服。
这些幸存下来军士,以后每个人都是可以作为军官,是非常宝贵的,长途行军,折损一个都会让温越心疼。
所以温越和马世龙商议了一下,除了今日大军有一百二十里的路程,接下来的路程,保持每日百里的速度便可。
扎营的命令传下来后,大军立即忙活起来。
从随军的独轮车上取出帐篷在空地上放开,独轮车上除了帐篷外,还有粮草轻便物资,此时也全部都取了下来。
先前的哨探们已经将营地周边探查完毕,因为已经确定没有危险,便立下一个简便的枪营。
枪营,顾明其意,就是在营帐的周边插上长枪,然后以绳索连在一起,再往关键处撒上一些铁蒺藜就是。
其余壕沟什么的都没有挖掘,也没有用土料和木料建造寨墙。
当然,这简易的营地最多是用来防御野兽,和小股敌人。
若有大量敌人突然冲营的话,绝对是抵挡不住的。
不过为了考虑到今日行军,大军已经非常的累了,为了加快众人扎营速度,争抢行军时间,温越觉得这个险还是可以冒的。
当然,军士们的健康问题是首先要考虑的,扎营的时候,温越还专门让人在营中建造了排水沟和厕所。
扎营的时候,温越和马世龙并没有马上去休息,而在到处巡视。
青牙军的行动快速,扎营的时间并没有花多长时间。
很快,一个完善的营地就出现了。
青牙军士们,纷纷住进营帐当中,围着舒服的灶火,大声地谈笑喧哗起来。
热水和热食,又纷纷填进他们的肚子中,很快便驱赶了他们身上的寒冷,暖和起来。
而马世龙这边,明显地,扎营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马世龙的部下,还是传统的明军,多为家丁和亲卫,这些人的战斗力是非常不错的。
尤其是经过了慎水河旁的战斗后。
个个都可以算是以一当十的猛士,个人武力到达了巅峰状态。
然而,那种散漫,单对单不怎么合作的情况还是出现在他们身上。
并且,经历过五万援兵拥兵补上的事情后。
他们可谓是对大明的忠心更少了许多,如果不是这次作战,是去抢夺物资财帛,另有马世龙许下许多好处,他们这才愿意跟来。
这是马世龙最头疼的事情,也是这一点上最比不过温越的。
温越的麾下,命令下达,军士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服从,而他在某些情况下,还需要“讨价还价”。
这时,马世龙看见温越在营中巡视着,边不断地对他的军士们嘘寒问暖,全没有白日行军时的那种冷酷之色。
所到之处,温越收获到了不少尊敬还有军士们的感激,士气更是高涨。
见此,马世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
巡视完青牙军,又巡视完马世龙部。
马世龙邀请温越去他帐篷里坐坐,顺便商议一下明日的行军之事。
温越道:“马老哥,今日我军行军一百二十余里,这一路上路途顺利,并没有遇到敌人,想来建虏已经没有派哨探在这边了。
“我等明日可以按照一百里的行军路程前进,只需五六日的时间,我等便可到达大宁城附近,到那时,我等暂且在那里休整一二,等我调来的四千青牙军汇合,再看情况,是否继续等待满老哥的辎重大部到来。”
马世龙点了点,温越的谋划有条不紊,他没有觉得哪有问题。
对于一日行百里,马世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对于温越的青牙军,他则有些担忧。
“温老弟,我所部都是骑兵,日行百里并不是什么问题,你青牙军全是步兵,这天气回暖,地面泥泞,就怕你所部会有军士掉队啊。”
温越道:“马老哥这不必担忧,我军将士们士气高涨,只是行军几日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马世龙眼睛露出羡慕之色,叹道:“温老弟啊,真不知道你的兵是如何练出来的,若是我的麾下步兵,要他们一日行百里,别说百里了,二三十里就要叫苦不迭了。”
温越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暗示,还是想要从他这里套一点练兵方法出来。
温越笑道:“马老哥,其实早在锦州城的时候,我便和你们说过,要想练成我这种兵,就必须要把军中的兵痞等全部驱散,重新招良善子弟训练,否则军纪律法不成。”
温越的练兵方法,在他北上的时候,多场战斗下来,就被其他诸将注意到了。
像袁崇焕,满桂,马世龙等人早就通过不少手段来探询过,或是直接朝温越询问,或是通过朝宁等将官打探。
温越知道自己隐瞒不了,也懒得隐瞒,索性把自己的练兵办法和心得和众人说了。
反正满桂等人想学,也学不到。
按照温越所说,他征募的军士首先就要有几个条件。
第一,必须是青牙堡或是中前所的军户军籍。
第二,必须家里有分下来的田地耕作。
第三,家中必须有家室,孤家寡人者不得入选青牙军的。
这些条件说白了,很简单。
青牙军的本质必须的是一只自耕农组成,且又是同乡同宗的军队。
还必须有各家的妻女家室为保障,这样的军队,首先就断绝了后路,不是孤家寡人,就少有逃兵。
另外,加上每日的严格训练,流水线式训练。
再保证,军中拥有健全公正的赏罚制度。
这样的军队不强,哪支部队能强?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温越没有说出来。
也是这时代,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理解的。
便是青牙军的文化素养,是整个大明的军队,都比不上的。
温越对每个青牙军的文化素质都非常看重,加入青牙军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求认字。
若是加入青牙军中,超过一个月还不能熟背军例的,便要受到军纪惩罚。
这样就保障了青牙军的军士,每个人都能熟记军中的各项条例,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便能够知道该怎么应对。
并且在大明中,青牙军的军士能认字,熟读军纪军律,算不上什么饱学之士,去考秀才都不行。
但是放在大明普遍的文盲百姓中,能认字算是非常不错了。
青牙军中没有文盲,下达的命令便能更好理解,也能够做到整个青牙军知道为何而战,能够团结一心。
加上军中设定的功勋,武力制度等级,就是遭遇大规模伤亡,也可以按照条例快速重新组列。
这一点是其他军队远远比不上的。
当然,在这种军队中,很难出名将,温越也不需要名将。
青牙军讲究的就是一个整体,团体的集体素质,足以战胜任何名将所率领的军队。
对于温越的练兵心得,这是老生常谈了。
马世龙看得清,却理解不清。
若是按照温越的办法去练兵,怕是东施效颦,连现在他的优势都放弃了。
“唉,听温老弟的意思,还是要将军中大部分的士卒驱逐,这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如何舍得啊。”
马世龙叹了口气,又道:“对了,温老弟,我兄弟马世虎还在你军中立职,我这兄弟不争气,尽给你添麻烦了,这样,你放他回来,我好好教训教训。”
马世虎算是青牙军的老兵了,从天启二年时候就跟着温越。
慎水河旁的大战,马世虎也参与了,竟也活了下来。
考虑到日后青牙军要再扩大兵马,马世虎的资历和军功都足够,温越便打算将他担任一个千总。
马世龙现在想要讨回去,温越当然不会放马世虎离开,并且,温越相信,马世虎也不想离开。
“哈哈,马老哥,这事啊,我看还是得要尊重一下你兄弟的意见。”
温越神秘笑笑。
而对面的马世龙一脸无奈,要尊重马世虎的意见,他还犯着和温越讨要么,不就是马世虎不愿意回来么?
******
天启六年四月十五日。
申时初刻,温越的青牙军和马世龙部,已经到达了大宁附近,在一个马白里的地方停驻。
虽然气温升高,道路越发的难走,行军速度都不免困难,明日的百里行军都非常困难。
可是温越却非常兴奋。
因为从南边过来的四千增援青牙军就快到了,要和自己会合了。
这会,前方有人马动静出现。
乃是亲自前去哨探的熊一扬,策马奔来。
他领着几个夜不收,一路径直奔到温越的面前。
熊一扬脸上全是欢喜,高声叫道:“大人,南边数里,赵佥事已经率领四千青牙军过来了。”
温越脸上顿时出现喜色:“哦,是率教过来了?”
他的周边,其余将领也在欢喜。
温越随即下令,加快行军速度。
很快,在辽阔的草原上。
有两部兵马出现在两侧的天际线上,随即越来越近,最后会合在一起。
“万胜!万胜!”
一阵响亮无比的欢呼声爆发开来,直冲天际。
出战的青牙军,和过来援助的青牙军紧紧拥抱在一起!
赵率教这次是领兵亲自过来。
本来是打算让祖柏过来的,但考虑到山海关乃是关键处,他要替温越守住山海关,不能轻易走动。
所以便让赵率教领兵过来。
这次过来,赵率教从老军和新军中各领了两千人数,还有几个将领,分别是黄恩成和高延时,吴春章。
其中除了黄恩成,高延时和吴春章都是新晋千总。
另外辎重总官朝安和周点柯,以及军纪官卢一恩都尽数赶到。
这些人数月不见,如隔三秋。
乍一眼都有些陌生,不过等他们上来见礼,那种熟悉感再次回到了温越身上。
众人谈笑了一番,又不免地谈论到那些战死的将领军士身上。
看见军中少了许多面孔,赵率教等人都不免叹气。
其中刘勇、罗谦合和朝安、周点柯关系都不浅,不少人之间都互相定下了儿女亲家,各自结拜成了兄弟。
其中朝安和刘勇还是一个墩里出来的,关系不错。
“唉,可惜了刘兄弟啊,怎么就……”
朝安说话间,有些哽咽。
温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战死沙场,乃我等边将的归宿,刘兄弟算是死得其所,你不必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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