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
远处有一行两百人的队伍到了众人面前。
即便是在远行赶路,这些新增的青牙军行军路程中也是一丝不苟,保持着整齐的阵型。
可以看出,碰见温越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又意外又惊喜的事情。
每个军士们的脸上都难以激动,用崇敬的目光看着温越,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骚动的声音。
“敬礼!”
在一个高昂的声音中,这把队的军士们齐刷刷给温越敬了一礼。
温越骑在马上,正色地和这些军士们回了一礼。
带领这把队的军官是张合城,也就是之前祖柏向温越推荐的远方表亲。
张合城不愧是个人才,前几个月前还是一个甲长,经过剿匪立功,以及其他军功,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两百人的军官。
而温越瞧了瞧张合城的队伍,其中居然还有一伍女子组成的队伍。
温越好奇,仔细询问了张合城一下。
听闻这是军中被人讨论最多,金木兰所建立的女子军,温越这才恍然。
他之前是听说过,不过因为建军之时,并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参军,而且保家卫国不仅只是男子的事情,是全部百姓的事情。
既然女子愿意参军,那又何不可,只要注意影响,不败坏军纪风气就行。
这下温越仔细打量了金木兰这支女子伍队几眼。
发现她们负重量和武器都比其他男子伍队要少上不少,甲胄也是选择最轻便了,这可能是因为她们是女子体弱的缘故。
这样上战场,武器不如敌人,甲胄也没有寻常军士的厚重,是要吃大亏的。
但从这些女子身上露出的凶悍气质,估摸并不好惹,要是真有建虏专门挑他们下手,恐怕要有许多苦吃了。
温越对金木兰这支女子伍队,笑了笑,温和地勉励了几句。
别看金木兰泼辣,但面对温越的勉励,金木兰和一干女军都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温越勉励完金木兰等后,又微笑地向张合城问起中前所、青牙堡等后方事情。
张合城恭敬道:“守备大人,自战事起,小的便奉命留守鸭角寨,中前所和青牙堡那边的情况不太了解。
“但自战事开始后,每日都有流民灾民还有乱兵往南跑来,对于流民灾民,小的奉赵将军的命令,和一干兄弟将他们妥善安置。
“粗略算来,光是鸭角寨往后送的灾民流民便有万人。
“乱兵逃兵的数量也不少,初步也有三四千人,至于这些乱兵,能临时收编就临时收编,不能收编,又不听管束的,那就用一些狠辣手段了。”
说到乱兵的时候,张合城的语气变重了许多,脸上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狠辣。
在场众人却不以为意,理所应当觉得就该如此。
相比于灾民难民,这些乱兵逃兵本该戍守边疆,然而却在敌虏来时逃跑,忘记职责。
当然。
其中一大部分缘由是因为高第突然逃跑,造成了慌乱。
但是这么多乱兵和逃兵,必须得严加管控,与弱小的流民灾民不同。
这些乱兵逃兵都是青壮男丁,其中有不好心者,造成骚乱,扰乱了安稳的青牙军后方,这是温越绝对不允许的。
张合城继续道:“也有少量的建虏流骑跑到了我们鸭角寨附近骚扰,小的们和夜不收的兄弟们配合,也侥幸割下了二十多个建虏首级。”
这话刚说完,立即引起众人的讨论:
“不错,做的好!”
“嘿,真没有想到啊,你们在后方都还能有首级军功拿哈。”
“后面都有建虏流骑了?中前所、青牙堡那边不要紧吧?咱们辛辛苦苦弄了一年的耕地和水井,可不能让建虏给破坏了。”
……
听到有人说出担忧的话语,又见温越的目光看过来。
张合城急忙道:“守备大人放心,中前所和青牙堡有赵大人的三千青牙军在,抵御不到五百的建虏流骑,还是小事一桩的。
“另外赵大人和祖大人,在山海关以及青牙堡日夜操练新军,组建了许多辅兵,约有五千。
“赵大人有言,若是再给他半个月的时间,前线若是吃紧,这五千军士可以派过来,立即上战场。”
温越点头道:“嗯,率教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这时,张合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一拍脑袋。
“哦,卑职差一点忘了,卑职临行前,曾有各大人的亲人家小托卑带了一些书信过来,盼望大人将军们,早日得胜。”
说着,张合城取来一个包裹,从里面掏出十多封书信出来。
跟在温越外出巡视的张大春等军官,正好在场,张合城便把属于他们的书信交给了他们。
这些军官们急忙接过来,有的人看后欢喜,有的人看后微笑,有的人看后痴痴在原地许久。
温越看着他们的表情,感慨不已。
******
天启六年二月二十日。
宁远城。
宁远全城呈正方形,共四个门;周长六里八步,高二丈五尺;池深一丈,宽二丈,周长七里八步。
在城墙上面架着许多,炮身巨大,炮口漆黑可吞人的红衣大炮。
这红衣大炮威力惊人,袁崇焕能守住宁远城它们功不可没。
西洋红衣大炮运至宁远之初,同样被放置在城外的壕沟以外。
但袁崇焕放弃了在城外结寨、与城池互为犄角的阵势,而将宁远所辖中左所、右屯等所有兵马,连同城外的西洋大炮、各种守城器械和百姓一并撤回到城内,城外房屋付之一炬。
重修的宁远城城墙四角各有一个方形敌台,三面伸出城外,一面和城池相连,红衣大炮便放置在敌台的特制炮车之上。
火炮调转,火力可覆盖城墙外270度的范围;
相邻城墙角敌台之间的大炮还可相对射击城下的敌军,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后金军动手凿城的火炮死角。
但是现在这时。
雄伟厚重的宁远城外,遍地血痕累累,城池壕沟附近,多是被损毁的盾车和云梯。
城墙上布满伤疤,凿开的大小穴多达七十余个,城楼高台诸多建筑已被焚毁,甚至还被因为火烧过了一遍,原本青色的城墙砖被烧得漆黑,让宁远城变成了一座黑城。
能造成这样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因为前些日子宁远城的战况异常激烈。
在开战之初,后金军便在离宁远城五里外横截山海大道,安营布阵,切断宁远与关内的联系,在城北扎设大营。
随即,努尔哈赤遣被掳汉人入城劝降,被袁崇焕严辞拒绝。
并且,袁崇焕命人向城北后金军大营燃放红衣大炮,导致后金军伤亡不小,被迫将大营西移。
这把努尔哈赤给气得不行,宣称打下宁远城后,必将屠城。
而他说了就做,在第二天立即对宁远城展开了进攻。
后金军推楯车、运钩梯,号称“铁头子”的重骑兵蜂拥攻城,万矢齐射城上,城堞箭镞如雨注,悬牌似猬刺,压着城内的明军抬不起头来,伤了不少明军。
而城内的明军同样不甘示弱。
袁崇焕命发红衣大炮以及所有火器,又“急束薥秸,灌脂,渗以鋴药,燃之,用铁钩投下”,杀伤了大量攻城的后金兵。
又有多名将领的浴血奋战,左辅率军民依托坚城,死战不退;满桂率军应援,铳炮齐发,药罐、雷石齐下,后金军死伤累累。
努尔哈赤命移兵攻城南,以楯车作掩护,在城门角两台间守御薄弱处凿开两丈见方的大洞四处,宁远城危如累卵。
袁崇焕在紧急关头,亲自担土搬石,堵塞缺口,血染战袍,仍镇定自若,督率军民缚柴浇油并掺火药,用铁索垂至城下燃烧;
最后又选健丁五十名缒城,用棉花火药等物将抵近城下的后金战车尽行烧毁。
这一战战至深夜,后金军攻城不破,于是迫不得已无奈收兵。
而这一战也让袁崇焕的坚守城池之心,有所动摇。
怕守不住城池的他,立即给守在其他地方的明军传信,要求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袭扰后金。
守觉华岛的祖大寿便率领骑兵突袭一些地方,引得作为后备军的正红旗所部注意力。
正好给了温越突袭大沙堡的机会。
而就在温越突袭大沙堡的当日,努尔哈赤和袁崇焕又一次进行了激烈的交火。
双方激战一天,从早晨到晚上。
明军于城上施放炮火,杀伤大量后金骑兵。
后金军见识到了红衣大炮的威力,畏惧炮火,不敢近城。
最后打的后金军没有办法,让一些后金将领持刀驱赶辅兵、跟役,仅仅到了城池下不远处就返回,抢走了不少己方尸体。
知道明军酷爱用己方士兵的首级当做军功,为了不让明军糟蹋己方勇士儿郎的尸体。
努尔哈赤命令将这些抢回来的尸体当场运至城西门外砖窑焚化。
而就在第二日一早,努尔哈赤鼓舞士气,继续围城打算全力一搏,才刚刚打到中午,战况正激烈的时候。
一发炮弹打歪,在空中飞行了许久,最后无力落在了后金中军大帐那边。
顿时,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城墙上的诸将远远看到远处的建虏中军大营,突然一片混乱,一阵阵骚动乱起,紧接着鸣金声起,正在攻城的后金军和明军一样,也是懵逼,不知所措。
现在。
在宁远城千疮百孔的城墙上,袁崇焕和一干明军将领对几天的前所看到的事情,记忆犹新,仿佛现在还是就发生在面前一样。
那些懵逼的后金军不知所措,被反应过来的明军将士们,又是用石头砸,又是大发火炮。
一下子城池内外,土石俱扬。
在炮火当中,建虏人马腾空,乱堕者无数,大挫而退。
而从那时开始。
建虏就再也很少发动攻击,像前几日的激烈大战完全不见一点,偶尔就是一些将领驱赶辅兵过来抢尸体。
己方这边打几发火炮,那些辅兵就四散而逃,一点要作战样子都没有。
搞得袁崇焕等人都以为,这些人是故意过来,骗他们消耗弹药的。
后续得到消息,说是温越突袭了大沙堡烧毁了后金军部分粮草,众人俱是兴奋,讨论着是不是因为此事,导致城外后金军突然停止了攻击。
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后金军囤粮地方多处,一个大沙堡不至于让他们停止攻击。
可是这些持反对意见的,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何原因,让后金军突然停止进攻的。
不过大沙堡被烧毁终究是个好事。
看着这几日后金大军扎营自始至终没有动静,袁崇焕等守城明将心里估摸着,后金军应该是撤兵了。
“袁都督,这几日后金军一直扎营在外,没有动静,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这要走不走的,要打不打的,到底所欲何求?”
“将士们的心神一直绷着,他们再不进攻,将士们都烦了。”
……
满桂、左辅还有一些明军将领,看着远处五里外的铺满一片的后金军帐篷,指指点点,有些人还在抱怨。
袁崇焕也紧锁眉头,望着那边。
他也想不通后金军这围而不攻是什么道理。
而想来想去,只有两个方面。
一个是粮草方面,宁远城开战前,囤积了数量不少的粮食,而后金军后方刚刚被烧毁了一处粮草。
想要围住宁远城,耗光城里的粮食,后金军这边先耗尽粮食吧。
一个是援兵方面。
这方面后金军也是处于劣势的,后金军只是一小部众,整个八旗的所有的人数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两百万。
现在聚集在宁远城外的近十万士兵,几乎是后金绝大部分能的士兵了。
而蒙古人临时背义,坐视观望,没有支援。
靠着八旗自己,从建州调兵过来,最多也凑个三四万过来。
可是,明朝人口众多,后世有人说有两亿多人,也有人说没有那么多,最多就有六千万人。
但就算按最低的数量来计算,六千万和两百万人,不是一个等量上的。
光是京畿周边这一块,能聚集起来的,临时充当士兵的数量也有十多万。
建虏南侵,也不过是仗着天时地利,打个突袭战罢了。
要是长久拖下去,输的绝对是建虏。
所以想来想去,袁崇焕都想不通建虏为何突然停止了进攻,这完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啊。
便在这时。
有明将眼尖,指着城外远处喊道:“你们看,建虏像是要撤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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