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化二十三年八月十九的那场大朝会进行的时间并不长。
可当这场大朝会的消息传出之后,却令整个京都顿时沸腾了起来。
其盛况甚至远超年节时候,大街小巷的百姓们脸上乐开了花奔走相告。
一时之间,茶楼酒肆人满为患。
所谈者,皆是今日李辰安在大朝会上那有如天神下凡一般的表现。
他已然成为了正义的化身,成为了百姓们心里的希望!
“太令人激动了,可惜老夫早已告老,未能在含元殿亲眼目睹那一盛况!”
一间酒楼的二楼上。
一老者面带红光意气风发的一撩衣袖,“掌柜的,给老夫来五斤好酒!再切一盘猪耳朵一斤卤牛肉一碟花生米!”
“钱老,五斤您老能喝得下去?”
“老夫请客!来来来,诸位,都是街坊邻居,一起来喝一杯!”
“这……”
“老夫今儿个高兴!老夫这么多年抑郁的心情,此刻忽如拨云见日,就快午时,来陪老夫喝一杯!”
于是,认识的不认识的片刻功夫就围坐了一桌,那位姓刘的中年男子也在其中。
他坐在了钱老的下首,一脸灿烂的说道:
“怎样?昨日在茗香茶园,在下说的那些话,钱老您信了吧!”
“信了,信了!”
“那请钱老说说今儿个那场大朝会,他究竟做出了怎样的惊人之举!”
钱姓老者一撩衣袖:
“老夫万万没有料到皇长子当真还活着,当真已来到了京都!”
顿了顿,他神采飞扬的双臂一振,又道:“老天有眼,这是我大宁之幸,是大宁百姓之幸啊!”
“古有商丞相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今有皇长子降世大义锄奸!”
“他是诗仙,他不仅仅诗词文章天下无人能及,他还有一双慧眼!”
“他对而今宁国时政了然于胸,诸位……他在那含元殿里,皇上问他,当今宁国,首重何事?”
刘姓男子和其余人都向了钱老,偏偏这钱老却卖了个关子,“倒酒!”
有人连忙给钱老倒了一杯酒。
他一饮而尽,一捋长须,说道:
“他说……当今宁国,首重除奸!”
所有人一愕,有人低声问道:“奸……姬泰不就是最大的奸么?他敢当着满朝文武当着皇上的面揭发姬泰?”
这在所有人来都不太可能,因为姬泰的势力太大,也因为这位皇长子的根基尚浅。
“嘿嘿,就知道你们不信,他不仅仅是揭发姬泰!”
“他还将姬泰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令姬泰吐血三升,此刻姬泰定还躺在床上不知死活!”
这酒楼所有人都向了这一桌,此间顿时鸦雀无声。
十余年的权相,被第一次去宫里参加大朝会的李辰安给骂的吐血三升不知死活……
他李辰安有那么大的胆子?!
这如果是真的,那京都可就要热闹了。
姬泰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他一定会处心积虑的弄死李辰安,哪怕李辰安真就是皇长子。
而李辰安既然干了这事,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死姬泰,不然,他将在宁国举步维艰。
鹿死谁手?
无人知晓。
但对于宁国的百姓而言,显然他们是希望姬贼一系去死的!
“皇上……英明!”
钱姓老者朝南拱了拱手,“皇上不仅仅册封了李辰安一个谏议大夫,还册封了他一个太学院博士。”
“当然,令老夫意外的却是皇上最后还册封了他一个皇城司副提举……其实此刻想来,这便是皇上赐给他的一道护身符!”
“有了此身份,皇长子殿下才有足够的力量与那老贼抗衡。”
就在钱姓老者说着这话的时候,忽有人问了一句:“钱老,这大朝会上,皇上可有亲口承认了他皇长子的身份?”
刘姓男子转头向了那人,“这还需要亲口承认的么?!”
“天下除了皇长子,谁能得如此大的皇恩?”
钱姓老者也微微一笑:“你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了,老夫说来你们听听。”
“皇上并没有在大朝会上宣布皇长子的身份,这是因为现在并不是宣布的时候。诸位想想,而今皇上有皇子三人,大皇子已入主东宫十余年,二皇子已封了亲王,接下来三皇子也将封王。”.
“按照宁国律制,封王之后,皆需离开京都去往封地。”
“如果皇上宣布了李辰安的身份,他就将是大皇子,他年岁已到,也得封王!”
“他失散了整整二十年!”
“皇上肯定是不希望他再离开京都的!”
“所以,不宣布他的身份,他虽然依旧叫李辰安,但事实上他就是皇长子,还不需要离开京都,再说……”
“皇城司可是国之重器,他如果成为了皇长子,是不可能去担任皇城司副提举一职的。”
“故而现在皇上隐而不宣,才是最妙的一手棋!”
“你们明白了么?”
有人半信半疑,有人稀里糊涂,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点——
李辰安,他就是皇长子!
而且,现在的他,一手握着笔,另一手还握住了一把刀!
那么给他多一些时间,让他握紧了笔熟悉了刀之后……皇上会不会真罢黜东宫,让他入主呢?
这个话题只能埋在心里,无人敢议。
不过,姬泰那老贼,确确实实被李公子在含元殿骂得吐血昏迷,这就足以表明这位爷强悍的脾性还有那无人能及的胆量。
这就足够!
“这便是咱宁人的傲骨!”
“这就是咱读书人该有的胆魄!”
“这就是大皇子殿下,为咱老百姓,竖起的一道脊梁!”
“老夫,喜不自禁!这漆黑之夜……终有了一道光!”
京都因此而沸腾。
甚至有许多不惯朝政而致仕者热泪盈眶,有许多被姬泰所迫害者泪流满面。
就连朝中,姬泰一系的官员尽皆沉默,而剩下少部分的官员们,却破天荒的聚集在了一起弹冠相庆。
只是,那位将姬泰骂得吐血的大皇子殿下,他去哪了呢?
……
……
皇城司依旧如止水一般的安静。
那颗歪脖子树下,长孙惊鸿忽的睁开了眼睛,便见了站在面前血糊糊的李辰安。
他愕然一惊翻身就坐了起来,仔细一,那颗心落了下去。
“怎么?开个大朝会……还动了刀子?”
李辰安咧嘴一笑,没回这句话,而是躬身一礼:“多谢长孙大人!”
长孙惊鸿眉梢一扬,“谢个屁!去换一身衣服!”
“好!”
跟在李辰安身后的是周十八,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托盘里是四套崭新的衣裳,还有两块配饰。
其中两套是谏议大夫的朱红色官袍,配的是一块银鱼袋。
另外两套就是衣领袖口绣有两道金线的漆黑的皇城司副提举官袍,配的是一面三寸金色小剑。
王正浩轩带着李辰安去沐浴了一番,当李辰安穿着这一身漆黑的新衣再次站在长孙惊鸿面前的时候,长孙惊鸿愕然了许久。
“脸上有花?”
“……比花还好!精神!”
“坐!”
“尝尝这酱猪尾巴的味道!”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