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xs冲进客车时救人时,其实老李心里还是虚的,但自己作为现场指挥官,心里太紧太急了。
他一到现场,闻到这味就知道这泄露的化学品物质肯定具有毒性的,而且很可能具有易燃易爆的特性。
按道理,这个时候高速警察的职责只是设置交通管制,做好车辆分流工作,防止过往车辆靠近事故现场,并及时通知消防、应急、路政、环卫、安监等相关部门。
李钢也已经按预案做好了这些,安排了赵凯旋完善警戒区的设置,对主干道实施交通管制。另外还安排了辅警疏散滞留人群和车辆。
至于珍贵的随车灭火器、佩戴防毒面具,整个南山大队只有随车这几套,毕竟谁也没预想到高速警察要处置这样规模的危险品泄露现场。随车的这几套全给了去危化车泄露点查明事故发展情况,评估事故危害的彭超他们了。
这些做完后,具体施救完全可以等消防等部门到达现场后再开展,自己只要全力以赴维护好现场秩序并协助消防施救就可以了。
毕竟剩下的都是血肉凡躯,哪里经得起这样毒雾火燎。
但李钢忍不住,他知道徐文武他们警务站几个人现在正在客车里舍生忘死地救人,每一个被困的乘客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他做不到这个时候在后方压阵指挥,就算要出事,他宁愿和兄弟们站在一起。
所以他第一个冲上已经侧翻变形的客车,跳了下去。
步入烟雾之中,李钢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刺鼻的化学气味、呼救声和警报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末日的交响乐。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脚下遍布荆棘,空气中充斥着危险,但他和他的队员们毫不退缩。
此时时间紧迫,没有专业设备,民警们就用双手撬开扭曲的车窗,从金属的牢笼中一一救出受困的乘客。每当有乘客被安全救出,队员们的脸上都会浮现出短暂的释然,但紧张的气氛又迅速拉回他们的焦点。因为每一次救援都是与时间赛跑,与死神的较量。
李钢这下来三分多钟,他已经推上去四个乘客了,但鼻腔里也满是这股怪异的气味,连呼吸都格外吃力,此时他回头张望,徐文武他们几个先下来的已经俯下身子开始干呕起来,明显在这封闭环境里,整个人已经严重受创。
“徐文武!你们赶紧上去!换口气!”
徐文武本想摇头拒绝,自己还能坚持一下,让茂阳他们先上去,但此时李钢一瞪眼:“现在是命令你!”
这没办法,他只能费劲地踩着翻倒的坐椅,往上一垫,使劲一撑,才爬上车顶,此时才喘出一口畅快气,虽然空气中还那股子味,但比拥闷的客车车厢里好多了,接着他再大喘了几口,原本沉闷几乎窒息的大脑总算恢复了部分功效,神智清晰多了。
徐文武此时回头一看,站在客车车顶,他才知道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一个地狱现场。
化学品泄露的烟云如毒龙般盘踞在公路上,对面车道那侧翻的油罐车则如同一座坟茔,静默地躺在冷漠的柏油路面上。
而那侧着身子的庞然大物,尾部阀门位置一看在事故中飞脱,刚刚那个爆炸般的震动,应该就是压缩的物质挤破阀门的轰动。
此时破损处还滋溜溜地流着油一样的东西,这条黑色‘油路’从罐体尾端延伸,长约500多米,面积遍及两条车道。”
徐文武心里一惊,这现场救人是第一位的,他都还没来得及抓住罪魁祸首的危化车司机,问这现场到底泄露的是什么危化品,但现在这个泄露面积居然如此巨大,这要是易燃易爆的话……到时一个火星掉落,那现场这近百号人命……
想到这,他赶紧往下对李钢喊了一句:“司机!司机控制了没有?到底这装的什么?”
李钢此时正忙着割断一个紧绑的安全带,只来得及回答一句:“彭超!你问彭超!他去危化车那边了!”
徐文武闻言一抬头,果然危化车那边副大队长彭超正往这边小跑着过来,不远处一个另外一个带着防毒面具的民警正举着执法记录仪,给一个身穿蓝色工服的矮胖中年人做材料,这人应该就是司机了。
所幸,现在虽然现场危机四伏,但起码还没有明火燃起,但地上泄露的化学物和机油等已经混作一团,随时有燃爆的风险。
而被徐文武他们救出的客车乘客,正如迁徙的蚁群般,向外围安全地带挪动。
这估计全部撤完还需要一段时间。
只能请老天爷抱怨,在这期间千万不要出明火!还有期望彭超那边搞清楚这个东西没有那么致命……
…………
半个多小时前,南山大队副大队长大队长彭超正在宿舍午休,他接到报警电话。他心一哆嗦,脑子里的轰鸣声连成一片,耳边的通话声变得非常遥远。“路上有台危化车泄露了!撞翻了一台客车,里面有几十个人!”
客危车辆管理——这是他在大队的分管业务,他太知道这路上危化车的情况了:每天过境的危化车如过江之鲫。
但他当了十几年的高速警察,处理的事故不计其数,也有不少危化车事故,但没处置过这样大规模的泄露现场,也没想象过这种现场怎么办。
之前,他多次预想过危险品泄露的应急预案,但那核心都是围绕应急、消防、安监他们职能部门来做文章。高速警察只是配合疏散而已。
可哪想到这现场还有一台侧翻的客车呢,彭超全身的血都冲上头,脸涨得绯红,他本来就有高血压,但此时也顾不上降压药了。
李钢的电话马上就跟了过来,这位急性格的主官领导,当即在大队咆哮起来:拉大队警铃!所有人有车开车,没有车挤班车,再不行收费站拦车,都给我往现场赶!我们为人民服务的机会来了!
这一下大队两个中队,6台车,在队一共27名民辅警,马上到楼下紧急集合,点完一个,一个就上车。
李钢整个人屁股着火一般,先就座上他的红旗,往现场去了,彭超他走在最后,人数都是他点的,27名民辅警。
不知怎的,27这个数字一直在他的脑袋里回荡,一遍一遍,久久盘绕不息。
危化车泄露,这之前东溪别的高速可是出过事的!一炸就是现场中心方圆几百米范围里的人都没了,那没了可是真没了啊。
当时现场消防他们一个中队几号人就是这么人间蒸发的,字面意义上的蒸发!
事后连个完整的尸块都找不到,只能从没融化的皮带扣和金属件分辨遗骸,鉴定D。
这就是上战场啊。
这事故点的位置也有些尴尬,正处于燕南支队雷石大队和南山消防大队的交界处,他们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应急消防部门,但都反馈到现场还需要一定时间,现在高速警察就是赶到现场的第一批敢死队。
虽然没人说他们是敢死队,但进入这样的危化品泄露中心现场,谁能保证安全?
消防还有相关的装备、经验、训练,而自己南山大队这27名民辅警,都是只有一身反光执勤服,不具备任何防护条件!整个大队的装备配置也没有考虑如此可怖复杂的事故现场,总共就那几套灭火器和防毒面具,此刻却踏入如此残酷的现场。
彭超甚至有些想下车,想喊住往死地奔赴的战友们,但职责的重担压倒了心底的恐惧,民警以守护人民为使命。
更何况,听说警务站他们已经步入现场了!
警令当前,战友在前,彭超心里所有的杂念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字:上!
等彭超和大队支援警力到了现场时。爆裂的罐体危化车正“滋滋”地往外泄露危险品物质,前面的缺口,喷出的气体朝正前方高涌10多米。
罐体后部破裂的阀门位置,一股股黑水,向地面蔓延,所幸还看不到火。
生命通道还在!
李钢安排彭超的任务是处置危化车,虽然只有简单五个字,但却是这重中之重,大队长亲自带人配合警务站去客车那里救助乘客去了,这边自己必须给他们想办法争取时间,评估情况,同时抽时间调查缘由!
彭超脑子没乱,他粗略观察,现在要的是擒贼先擒王!得把危化车驾驶员、押运员给找到!
兄弟们得先搞清楚这个现场到底是个什么危险品的现场!
此时,眼前一片混乱,他一边戴上防毒面具,一边往危化车靠过去,小心翼翼凑到跟前,唔,驾驶室是空的,门打开着,危化车的两名驾驶员\押运员都跑了出来。
这两个王八蛋果然知道危险,第一时间就跑了,但这一下估计也跑不远,他赶紧叫上程天分头去找。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几百米外的高速护栏外,找到了一名身穿化工制服的矮胖男子。
“你过来!”
彭超气喘吁吁地冲过去,这胖子看到民警过来,手里还在不停打电话。
“电话放下!”
彭超这样一指令,这胖子眼神闪烁几下,一脸紧张地指了指手机:“我在和我们老板汇报,这边……”
“你踏马的电话先放下!把情况讲清楚!我们现场这么多人替你在卖命,替你擦屁股!你躲在这里打什么电话?”
彭超这下气急了,上去一把扯住这胖子衣领,推了他两下,这罪魁祸首才放下电话,一脸无辜地说道:“领导,我不是司机,我是押运员,你看我这个押运员证……”
这胖子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押运员证往彭超手里递。
这位业务副大队长看都不看,直接一把甩开,指着他说:“这你们危化车运输的都是两个司机身兼两职,同时是驾驶员又是押运员!这还瞒我吗!”
这胖子见小伎俩被拆穿,哭丧着脸说:“当时又不是我开的车,你抓我也没用啊!”
“我现在不是抓你!是问你到底什么情况!这趟装的什么?现在都泄露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民警还在那里救人!你倒躲得怎么远!”
这胖子一听现场还有人在,马上摇头恐惧道:“啊?还有人在那里?赶紧走啊!我们这次装的是环己酮!45吨!会爆炸的!”
一听环己酮三个字,彭超脑袋也是一阵嗡嗡作响。
分管危化车的彭超当然听说过这东西,这东西易燃易爆!还有毒性,最重要的是闪点极低,好像只有40多度,几乎是一点火星就会着!
得赶紧汇报情况!
彭超这样想着,赶紧和程天两个人拉着这司机就往现场回去,路上问他另外一司机到哪去了,这人说,这东西一炸的话,方圆几百米都会烧掉,空气还有毒性,暴露久了甚至有生命危险,那司机早就跑了。
一听这么个情况,彭超整个人都麻了,他赶紧给李钢打电话,这现场必须疏散,时刻有爆炸风险!
但电话怎么响也没人接,不用猜都知道李钢这个时候估计也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听不到这点动静。
等三人回到现场,彭超让程天看着这司机,顺便问个简易视频材料,他这边就往客车那边去,这现在所有人等于在一个火药桶上面作业,随时可能爆炸!
但有时危险就是如此不同维度、各种因素的叠加,当所有条件凑在一起后,一点小小的因果都会掀起命运的无常。
恐惧来临了。
谁都不知道这最开始的一点火星是从何而来,可能是两台碰撞变形后的大车,那条线路短路引起的火花,也可能是某个温度到达闪点后的油污混合了泄露的环己酮。
总之,最开始是刺眼的白光从车头亮起。刹那间周围的人都以为是罐体危化车爆炸了。
与此同时,火焰顺着油污、泄露的黑水一条线一般都燃烧、炸裂开来!
浊黑的烟柱拔地而起。
这场面就像电影中常见的一个情节:主角轻蔑地对着来犯的敌人,惬意地丢下一个打火机,点燃地上的一团油污,那点火星瞬间变为火团。
火团燃成火线!
火线燃烧到罐体后端的泄露处,然后变成一片火海!
而同时,一个火的瀑布正从危化车阀门处开始喷发,落地变为流淌火,越过满地的碰撞碎片、中央护栏、在沥青高速路上四处蔓延。
这一片火海顺着一团团的油污,一点点向客车这边蔓延!
而此时珍贵的灭火器正放在一边地上,外围负责警戒的郝啸他们整个人都被眼前的火海给惊呆了,一时都忘了动弹!
“动啊!灭火!”
这时徐文武一声喊,惊醒了因恐惧而僵直的郝啸等人。
他一个箭步跳下客车,落地时脚踝一痛,估计是扭到了,但此时哪里顾得了这点小事,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见他上去一把抄过一具灭火器,扭开开关,对着往客车蔓延而来的火线就喷射起泡沫!
这一下来的关键,旁边郝啸等人也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也纷纷抄起手边的灭火器,跟着徐文武的动作,死保起正困在客车里的几十号人来。
火蛇穿梭,徐文武的皮鞋靴一脚踩在流淌火和厚黏稠的油污和泄露物上,靴子踩上去,火浪四溅。
徐文武鞋子烫得发疼,火焰上来一点,他就赶紧躲却,把火星灭了,手上动作一点都不敢动。
他知道现在这堵截流淌火就是保命!
流淌火是什么概念?一般都火都是往上方燃烧起烟,也是固定在一个部位烧,毕竟火点是固定的,着火部位是固定的。等燃烧物质烧完了,火也就完了。
而流淌火是边烧边流淌!火焰如蛇、如龙!
这个就是从罐体里流出来的流淌火!喷到地上流淌的还是火,流出去蔓延的仍然是火,因为这是从罐体里流出来的环己酮!液体状的环己酮闪电温度42度!等于就是油在流淌!
而且这火焰渐渐有逐渐包围这个现场的趋势,加上那火焰已经攀上源头的危化罐体,下一秒钟就可能发生爆炸!
“李大!李大!”
徐文武知道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了,他一边狙击,一边呼喊着现场指挥员李钢。
李钢听到外面的巨大动静,这下也从客车顶部爬了出来,他一抬头看到外面这火焰包围了现场,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火场蔓延,他几乎能看到死神的镰刀。
而李钢过往的经验在这一块给予了他最大的支持,多年的部队经验,让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场所有人的性命都在自己的决定之下!
他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钢铁铸成。化学品的恶臭味与侧翻客车中传出的呼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生命与死亡的挽歌。
但他听不到了,也闻不到。
极端的危机给了他最大的冷静。
这位老兵,面对着生涯中最为艰巨的任务,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命令全体民辅警,现在全部后撤!
“所有人注意,优先救援客车乘客,尽力将他们转移到安全区域!徐文武、郝啸、白宇你们几个用灭火器争取时间!其余人都往后撤!不要留在火场!退到警戒区域!”
随着这位现场指挥官的呼喊,在场的所有民辅警都听到了指令,彭超和程天扯着那司机的后颈就往警戒区外狂奔!
这时被救出的乘客也加快了脚步,所有人都在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较量。每一个乘客跑到安全地带,都是对抗绝望的胜利。
而李钢领着几名年轻人,又跳进客车里,费力地从里面托举着剩下的十几名被困乘客。
所有人的耳边,都回荡着死神的低语,都能看见死神的凑近。
而在这些人中,徐文武毫无疑问是直面死神镰刀的那一个。
他们必须在客车与火海之前,拼出一道生死防线,坚持到客车里的乘客全部撤离!
徐文武必须直面火海!
他手里的灭火器此时空了一具,马上就拧起另一具,火蛇舔上了他的脚踝,所幸一旁的郝啸眼睛余光看到了这一幕,马上用喷嘴对着喷洒出泡沫,击退了一波后,马上火蛇又一波袭来。
火场上,徐文武他们距离火浪只有几米,用手里的这种便携灭火器抵抗流淌火,简直就是水枪打飞机。
而且他们所在的这里是一处洼地,地势较危化车那边要低,流淌火在黏稠的环己酮的裹挟下涌过来,灭火器已经见空了,却推不回环己酮的稠度。刚刚熄灭火焰的环己酮一见空气马上复燃。
这可是几十吨喷涌而出的环己酮啊!
就是一个消防大队在这里,把高压泡沫炮对着轰,估计没个一时半会也打不退这绵延不绝的火浪!
他们只能死守,打灭一排火,踩灭脚下的火星,但隔不到几秒,火蛇就又绵延过来,脚下油污混合体也继续复燃。
徐文武他们只能往后一点点退,再用命往前反扑。即使打不退环己酮,也要把上面的燃烧的明火扑灭,因为身后就是人员还在撤离中的侧翻客车,火焰舔上去,那就是几十条人命!
既然不能退,就只能死守,阵地战、拉锯战,徐文武他们且进且退,且守且攻,咬紧牙关。
现场的火焰温度把徐文武的衣服烧得发烫,比烈焰更可怕的是他们直面火焰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民警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谁心里都明白:危化车的罐体随时会爆炸,自己下一秒就可能人间蒸发。
生死置之度外。
在这一刻不是一个形容词。
是一个动词!
事后有记者采访徐文武,你当时为什么没有临阵脱逃?徐文武思考少顷,不知该怎么样回答。虽然眼前就放着台词本,面前就有台词,想一句现有的英雄台词很方便,可现实远比英雄台词复杂与残酷得多。
他最终说道:“逃往何处?背后是那倾覆的客车,如果我们撤离,那火势将会吞噬一切。同时,那泄露的罐体也可能随时爆炸,将整个高速公路化为火海。人民群众可以逃生,我们民警怎么逃?还有,也许你们理解不了,但是在这种生死关头,我们只有一线希望,那就是顶上去!顶上去还是个烈士,退了就是孬种。”
这句话后面也被反复播放,而徐文武最后也践行了这句话。
徐文武感到脚烫得难以忍受,好像踩在烧红的钢板上。每隔几秒钟,他就得踮起脚尖,用泡沫往脚上冲一冲。
但这泡沫水或者顺衣服流进靴子后,经过脚下流淌火和几百度的地温的烘烤,一会儿就升温达到八九十摄氏度。徐文武脱下靴子后,看脚上全是烫起的大泡,不仅他如此,在第一线作战的民辅警莫不如此。
他和郝啸两个人都没戴手套,手已经被烫起一串大泡。谁也不知道面前火焰的温度,地面和空气的温度到底有多少度。脸烤得受不了,脸皮像挣开了,睁不开眼睛,只能靠互相用灭火器枪往身上泡沫降温。但泡沫在空气中升温,打久了,反而烫脸,像浇开水一样。徐文武记得自己的身上一直在冒烟,用灭火器互相打,冒烟,烤干。再打,冒烟,烤干。整个人像是被烤干了,后面量体重,整个一天瘦了快十斤,脱水脱得人都瘦了,眉毛都烧没了。
这种作战状态持续了多长时间?
说起来难以置信,徐文武自己也记得和郝啸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时间的流淌完全和现实经验不符了,后面他看时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只在生死火线面前坚持了7、8分钟左右。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徐文武只觉得经历了长达数小时的地狱。
只知道灭火器打没了,就脱了衣服打火,衣服打了几下就烧了,这下就没办法了,彻底弹尽粮绝。
这下泡沫没了,灭火器也没有了,火蛇来得却更惊人了,脚下迅速蔓延过来,眼看就要舔上自己脚踝了。
徐文武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如果再不想办法,遍地的流淌火要把自己和身后客车里还没撤完的乘客给烧焦在这里了!
在熊熊大火里,徐文武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仿佛见到一个老太太从火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袋花生果。说:“领导,你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徐文武一瞪双睛,知道自己出现幻觉了,这是一段旧事。
这老人就是那个想临死想换一笔赔偿金,用命给儿子多留一点钱的李东玉。
这个时候,徐文武用力摇了下头,他想起曾在东广办过一个杀人案,那杀手十分狡猾,受害者尸体分开藏在不同的废弃工地内,撬开一个三合板,下面是遇难者身上零零散散的“零件”。当时徐文武带的一个新警见到这一幕就吐了,他却能仔仔细细地把这些遗体装入殓尸袋。毕竟经历的多了,他早就不拿什么事当事了,可今天的现场太惨烈了,到了生命最后的关头,他心底最深最自责的那些记忆都翻了出来,变成了幻觉。
“走开!”
徐文武心底一声喊,再一眨眼,眼前只有烈火、烟雾,老人早就不见了。
他定了定神。想了想妈妈,然后心底涌出一股力量,一股坚定的意志力。
老子还不能死!
想到这,徐文武四顾左右,这个时候只要能阻挡火势,什么都可以!可这种化工危险品造成的流淌火,一般都水和泡沫只能压制,有什么能挡住的?
他突然心头一颤,余光莫名地锁住了高速护栏旁的防撞桶!
这种防撞桶本身十分轻便,就是个塑料桶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砂石!现在这个一片狼藉,水源都没有的高速现场,也只有这桶里的砂石可以灭火了!
而且就算灭不了,垒起来也可以充当防火坝!
想到这,徐文武飞快地跑过去,旁边的郝啸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见他费力地推着这防撞桶滚动过来。
接着,徐文武把这个防撞桶用力推倒,里面的沙子倒出一地。
郝啸和白宇这下醒悟过来,纷纷照做起来,几个人用力推来几个防撞桶,一起将里面的砂石倒出一地,划出一道防火堤,暂时把流淌火挡在了砂石之外!
就这样,他和战友们费力地用砂石,垒起来一道生死防线,誓与身后的人民群众共存亡。
在浓烟、大火、爆炸和几百度的高温下,生命如此渺小。
却又如此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