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走上前去一看,最上面的是一本《安南药经》,她拿起那本又往下翻了一下,这里面一箱子,竟然全都是各类医书。
有的封皮十分的老旧古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搜罗来的。
看的出来废了不少功夫。
云瑶错愕不已。
小荷喃喃:“陈少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郡主学医不成,啊!我知道了——是那次宫里,小姐看那本《本草集》。”
当时书本掉落,云瑶甚至急的自己跳下去捡书。
所以陈文硕就以为云瑶喜欢医书,然后送这么一大箱子来吗?
“……”
云瑶默了默。
她站在那箱子前面片刻,又走回了自己床榻边去,从枕头一侧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取出里头晒干又重新装订好的《本草集》。
这本书落过水,后来晒干。
云瑶又按照陈文硕教过的方法熨平整了重新装订,但是落过水的痕迹还是又一些的,与真正平整的纸张不太一样。
云瑶的纤细白嫩的手指抚在上面,想起那日陈文硕为她从河中捞书。
她视线一抬,又落到了那匣子里。
一支朴素的玉簪静静地躺在匣子中。
这是当初陈文硕用来勾开书籍封线的簪子,说要还他,一直没顾得上,便顺手和书本放在了一起。
“笨丫头,被人惦记了都不知道。”
“那陈文硕当真那么闲吗?那么空,一直能和宁家那兄妹俩在这京城里到处游玩?”
“陈文硕看中了谁,谁就得嫁……娘真的舍不得你啊!”
张良娣的话在脑海之中不断回响。
云瑶真的还没有想过要嫁给谁。
母亲说要多留她一两年,所以她以为自己还有些时间的,至少可以让她整理自己的心情,缅怀自己求不得的那份心思,然后再去面对新的人。
可事实却是这么快就得面对。
还是……他。
抱紧了那本《本草集》,心情逐渐变得复杂而彷徨。
*
云瑶接连几日都没出门。
宁小姐递来帖子相邀,若是以前她肯定二话不说赴约,但现在知道宁家帮陈文硕约她,她便也抵触起来,不愿前往。五16○
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宁家约她三次她都没出去后,陈文硕让人递了封信进来,请她听戏。
东宫守卫森严,这信能送到云瑶的手上,必定是过了明路的。
云瑶想起母亲的话,想必父亲对自己和陈文硕这件事情也是乐见其成,只是如今没有摊开来说罢了。
半个月都过去了,她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她觉得陈文硕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只是被母亲点醒陈文硕的意图,云瑶就有些却步。
她心里还有个影子。
虽然她明知道,自己和那个影子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如果陈文硕开口求婚,宫中必定会下旨赐婚,到时候自己还是没得选择。
她更知道自己缩在这东宫里,无论茫然、彷徨多久,都改变不了什么。
但依然选择龟缩在这里。
她想,等事到临头,反正没得选,那就硬着头皮往前走。
但现在还没到那份上,她可以选择待在东宫不出去,不面对。
张良娣见她最近也不出门了,心情也是复杂,不过女儿能多陪自己,总是开怀的,毕竟以后不知道能陪伴几日呢。
云瑶陪伴张良娣用了晚饭之后回来,便又习惯性地翻出那本《本草集》来。
她现在对这本书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
无聊的时候也会抄写这本书。
其实当初一开始,翻看和抄写这本书,是因为那微妙的少女心思,惦念和这本书有关系的人,但如今好像是成为了一种习惯。
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习惯。
小荷带着两个小婢女上了茶,便在一旁帮云瑶研墨,剪烛心。
屋内安静的很,除了毛笔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便是烛火偶尔的噼啪作响。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时辰,小荷忍不住说道:“郡主,休息一会儿吧,小心眼睛。”
“嗯。”
云瑶淡淡应了一声,把那一页墨完,放下了笔,仔仔细细把自己默写好的纸张叠了起来。
小荷心道:郡主这都默写《本草集》有十几本了呀。
她贴身跟着云瑶,自然晓得云瑶的心思。
只是那人闲云野鹤,注定也只能藏在心里了。
小荷暗叹了一声,上前帮云瑶收拾。
整理完了那些纸张,云瑶把《本草集》的原本拿过去,送到了床头的匣子里,将要起身的时候,又看到匣子里的玉簪。
沉默了片刻,云瑶把那玉簪拿了出来,缓缓出了屋子,坐在秋千上微微摇晃。
小荷站在后面,“郡主,我帮您推一推?”
“不用了。”
云瑶并不想荡秋千,只是无聊,所以在这里发会儿呆罢了。
她抱着秋千藤,手中把玩着那朴素的玉簪子,眼神清幽幽的,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墙边有极轻的衣袂破风之声响起。
云瑶和小荷都不会武,并没有听到。
有个高大的人影立在墙角阴暗处,手指一抬,有一枚石子飞出,打在了小荷肩头,小荷顿时卡住了一样,微张着嘴定在原地。
那高大的人影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小荷眼珠子飞快转动,满眼焦急,却苦于无法出声。
但当她看到那人的脸时,又猛然间松了一口气。
廊下昏黄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晃着,光影照在那人轮廓硬朗的脸上,分明是陈文硕。
这家伙,竟然敢夜探东宫。
好大的胆子!
陈文硕缓缓走向云瑶身边,他脚步极轻,几乎没有声音,云瑶也不知道身后多了个人。
陈文硕在云瑶身后站定。
他借宁家的口约了云瑶数次,都没约到,自己递信也石沉大海,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只是现在人来了,站在云瑶的身后,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犹豫了良久,陈文硕轻轻推了推秋千。
云瑶轻声说:“都说了不要推了,还推……算了,推就推吧。”
陈文硕本来听到她前半句,就要收手,谁知她又说了后半句,陈文硕便静默地推着秋千,一边思忖如何开口。
云瑶手上还捏着那个簪子在把玩,秋千荡的不高也不低。
她随意地一转脸,却陡然惊住了——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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