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齐玄素轻声重复了一句,“看您……”
“我说,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别‘您’‘您’的。”七娘打断齐玄素,“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一口一个‘您’,听得我浑身难受,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你又不是帝京人。”
齐玄素学着七娘的口吻说道:“不一样了。”
“滚蛋。”七娘没好气道。
齐玄素道:“好,不用‘您’字,看你平时那股嚣张劲,我还当你什么都不在乎呢,也什么都不害怕呢。”
七娘道:“也不全是装的,在绝大多数时候,的确没什么好怕的,我也有资格嚣张,只是在有些事情上,还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存有敬畏之心。”
“摆正位置,心存敬畏,这两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怪呢?总觉得你在阴阳怪气。”齐玄素玩笑道,“那好,我们不提这个,我们叙叙旧。”
七娘乜了齐玄素一眼:“叙旧?是想套话吧,你这点小心思,都是跟我学的,能瞒得了我?”
齐玄素耍无赖道:“你就说叙不叙吧。”
“那就叙吧。只是你小子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七娘无所谓道。
齐玄素张开双手,以示两袖清风之意:“七娘,你还真说到做到,让我身无分文,我现在真就是身无分文,得靠张青霄接济。”
“那是啊,敲竹杠敲我的头上了,这口气是万万不能忍的。”七娘笑道,“虽然当时的齐教瑶奈何不得你,但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终有一天,你还是落到我的手里了,我当然得履行当年的承诺。”
齐玄素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这只是个引子,他顺势说道:“怎么能是敲竹杠呢?那可是仙物,有你的一半,也有我一半,你半点不吃亏。对了,‘照骨镜’还在吗?是不是被地师没收了?”
七娘似笑非笑地看了齐玄素一眼:“小子,试探我?”
齐玄素满脸茫然道:“试探什么?”
“地师。”七娘说了两个字,“你最关心的是这个吧?不过要让你失望了,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七娘从袖中取出一面镜子,正是“照骨镜”,又名“祖龙照骨镜”,之所以不算在祖龙四大仙物之列,是因为其本身只是半仙物,只是融合了巫真的体魄之后才得以晋升为仙物。
齐玄素端详着“照骨镜”,问道:“怎么没见你用过?”
七娘道:“这是保命的物事,关键在于出其不意,若是轻易用了,别人就有防备了。另外,你觉得谁值得我用?‘东主’?还是吴光璧?就这几个货色,杀鸡焉用宰牛刀。”
齐玄素啧啧道:“够嚣张,够气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年轻人。那么陈书华呢?”
七娘道:“对上陈书华,关键是金公祖师,我就是个拖延时间的。再者说了,就算用了‘照骨镜’,我也奈何不得陈书华,没必要拿自己的本钱给公家干事,公私要分开。”
齐玄素话锋一转:“说到陈书华,我记得当初在灵山洞天,我跟你提过陈书华的事情,你应该早有预料才对。”
“当然有预料,所以你们都大意了,我可没大意,我早早联系了金公祖师,让他来兜底,以防事态失控,这还不够?”七娘理直气壮道。
齐玄素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有提前几年把陈书华拿下?”
七娘道:“我有两个回答,一个真话,一个假话,你想听哪个?”
“假话。”齐玄素饶有兴致道。
七娘道:“我故意留着她,等你来解决,不然你拿什么升二品太乙道士?”
齐玄素又问道:“真话呢?”
“顾不上,也管不了。”七娘道,“天下的事情多了,问题也多了,我怎么管得过来?相较于陈书华的问题,古仙问题、佛门问题、圣廷问题,都更严重。就拿凤麟洲来说,要说道门对凤麟洲的暗流涌动没有丝毫察觉,你觉得可能吗?可道门提前着手解决了吗?婆罗洲的问题也是如此,而且更复杂,牵扯到那么多人,大真人、参知真人、李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还有佛门、古仙,甚至是佛主,我突然跑过去要把陈书华弄死,且不说别人信不信我,你知道这其中的阻力有多大吗?时机不到,就是裴玄之也不好轻动。”
齐玄素叹了口气:“可以理解。哪怕是天师看到了帝冠落地,可我们的皇帝陛下紫极大真人还想着将皇帝和天子的重归一体。人,绝大多数时候,既不会以史为鉴,也不会未雨绸缪。”
七娘道:“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还是寄希望于后来人吧。”
齐玄素转开了话题:“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我来自以后?”
“离开灵山洞天之后没多久,我就意识到了。因为灵山洞天内部的时间流速有问题,我感觉被困在灵山洞天很久,其实并没有很久,我离开洞天之后,发现时间也就过去了几个月而已,外面还是裴玄之、李无垢、苏元仪的天下,根本没有什么李长歌、齐玄素,可我又觉得你不是在说谎。毕竟你当时那种觉得我应该听说过你的理所当然,得到否定回应后那种隐含着吃惊的自以为是,根本假装不了。”七娘仍旧口下不容情。
好在齐玄素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挖苦,完全不在意:“所以你就去调查了,尤其我还拿着天师的‘青云’。”
七娘道:“调查的结果是,世上没有齐玄素这号人,天师的‘青云’也从未外借,天师拿它劈了张无恨之后就从未离身。”
齐玄素插话道:“同样是偷东西,地师的脾气是真好,竟然没给你一刀,换成是天师,你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地师比天师更仁慈?”七娘哼了一声,“希望你熟悉并了解地师之后,还能坚持自己的观点。”
齐玄素并不天真,他当然不会认为地师比天师、国师好到哪里去,要的就是引出七娘这句话:“既然地师并不比天师更仁慈,那么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拿走‘照骨镜’,偷走‘长生石之心’,顺带打死了姚柳,地师怎么会放过你?如果我是地师,就算不杀了你,也得把你关起来,并没收所有违法所得。”
七娘道:“我要先澄清一点,我没有打死姚柳,我当时就说了,这里什么都死不透,姚柳看似死了,可我没有毁去他的命符,那他就不算死,现在你再去灵山洞天,还能见到他,你就是想和他追忆往昔,也不是不行。”
“其次,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付出代价?只是这个代价并非性命罢了。再有,天师说是杀了张无恨,到底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如今的张无恨不是又活了?又在搞风搞雨,说什么复仇,天师管她了吗?说到底,天师当年的那一剑是给外人看的,也是投名状,你一个神仙后裔,凭什么让道门高层信你?凭什么证明你不是陈书华这种两面派?总得有点实际行动,天师给了亲妹妹一剑,这就是投名状,所以他才能成为天师。当然,这也是多亏了他姓张,如果没有这个姓,就连纳投名状的机会都不会有。”
齐玄素感慨道:“说白了,这是一个道德抉择,我倒是很庆幸,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过这种道德困境去考验我的人性。对了,你刚才说你付出了代价,只是这个代价不是性命,那么,代价到底是什么?”
七娘从腰间抽出烟杆,点燃烟锅,深深吸了一口,烟圈袅袅:“你猜。”
齐玄素早已熟悉了七娘的套路,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说道:“我猜,就凭你的智商,肯定猜不出我的来历,是地师指点你的?”
七娘语气一冷:“我这个智商怎么了?我是傻子,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你别急啊,我不是这个意思。”齐玄素摆手道,“我也没说自己是聪明人。”
七娘打定主意抓住这一点不放:“我智商不高,你聪明。我辛辛苦苦把你扶起来,反而成了你嘴里智商不高的人。是,我的确智商不高,我要是智商高,怎么会选中你这么个白眼狼。”
齐玄素无奈道:“不讲武德了啊,又玩这一套,又想滑过去。”
七娘背过身去,望向窗外,还拿手抹了下脸,也不知道是抹眼泪,还是在捂嘴偷笑。
齐玄素不由感叹,他只需要应付三个女人,小殷是最省心的,可就是这个最省心的,还经常惹麻烦,比如自己去找伊奘诺尊,又或是乱动“归藏灯”。其他两位,不和还是其次,关键是个顶个的有主意,他很多时候要去猜她们在想什么,还是挺累人的。
过了一会儿,七娘大概有点绷不住了,干脆不装了,光明正大地抽起烟来。
齐玄素道:“你不说,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地师指点你,让你知道了我的来路,你又与我师父有关系,我师父叫齐浩然,来自齐家,你曾化名齐教瑶,也自称是齐家人,谎称自己是齐教正的妹妹,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七娘喷了齐玄素一脸烟:“你去问齐教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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