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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唯一的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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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娘子瞧见宋锦茵出来,微微愣了神,许久才反应过来,朝她喊了声姑娘。

  “孙姐姐,世子呢?”

  “回姑娘,主子还在外头石阶上坐着。”

  “这样的天,无人劝阻?”

  说罢,宋锦茵自己却又率先摇了摇头,无奈道:“瞧我,他那样的性子,谁又劝得动。”

  话音落下,宋锦茵便往外头行去。

  她心口有些堵,尤其听着落雨声越来越大,她一时起了些酸涩。

  木门打开时,向来警醒的男人却并未回头,只依旧坐在湿透的石阶上,任由凉风吹向衣袍。

  旁边还有空了的酒坛子。

  宋锦茵走近了一些,只见男人挺拔的背影微微弯着,不似往日的高大,却依旧有强撑的意味。

  他在尽他所能地不让自己倒下。

  可为何会如此,宋锦茵瞧不明白。

  她又走近一步,未见男人清明神色,只见他手中小心握着那个荷包,久久未动。

  心口有一瞬的触动,宋锦茵眨了眨眼,不想让眼前有模糊的迹象。

  “世子,先进屋吧。”

  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刚一出口便被凉风吹散在雨中。

  前头的男人终于有了一些动静,僵硬的身子动了动。

  下一瞬,宋锦茵瞧见了他苍白的脸,眉眼依然昳丽,但眼尾却早已红了一片。

  “扰着茵茵了吗?”

  男人缓缓开口,而后努力撑起眸中清明,带着歉意笑了笑,“对不住,我只是想在你旁边坐一坐。”

  多远的距离才算她的旁边,宋锦茵不知道。

  她站在廊下,看着不远处坐着的男人,终是于这雨夜,又尝到了酸涩之意。

  她眼前蒙上水雾,男人俊美的脸在烟雨中若隐若现。

  明明该是受了挫折的人,可此刻,却不停在同她说对不住。

  宋锦茵突然想起,好像两人在洛城的这一段路,无论裴晏舟混沌或清明,他同她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三个字。

  “进去吧,外头风有些大。”

  宋锦茵看着他,挥散眼前的模糊,朝已经不太清明的男人伸出了手。

  掌心交错的伤疤让男人陡然清醒。

  他小心碰了碰,却又因着她手心的暖意收了回来,“我的手太凉了。”

  木门终是打开又关上。

  送来的热水氤氲出层层热气,醉酒的人泡不得水,宋锦茵便替他浸湿了帕子,擦着额上的水珠。

  再替他更衣时,恍如隔世。

  男人身上有浓郁的酒味,不同于之前醉酒的每一次,但这个味道落入宋锦茵的鼻尖,却并未让她感到不适。

  袍衫之下是男人壮实的胸膛,上头新旧伤疤让人惊心,因着沾了雨水,未好全的伤口还透出了红肿之色。

  宋锦茵顿了顿,却又极快稳住心神。

  只是再伸手去替他换衣时,却被面前的男人止住。

  “不用茵茵来换。”

  回了暖的裴晏舟这才敢将她的手握进手心,可除此之外,他一直未有其他动作。

  “我换了衣便离开,今日,是我不太清醒,茵茵莫要放在心上。”

  “换了衣,又淋得一身湿意回屋吗?”

  宋锦茵并未瞧他,只看向他后头的梨花木架,避开他的视线。

  同榻而眠了那么多次,她如今虽不愿与他日日同处一室,但这个时候再提清白,多少有些滑稽。

  裴晏舟终是没忍住抱了抱她,只是那手极快便又松开。

  心口的沉闷因着面前姑娘的声音一点点散开,瞧见她的心软,裴晏舟终是又红了眼。

  他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子,拿下干净的衣袍。

  他的茵茵总是能于无数次救他于水火,即便再想视他为陌路,也会因着心底的善意而选择后退。

  可他却只有上不得台面的私心,想娶她,想用孩子和顾简平为饵,想用无数卑劣的手段将人留住。

  屋内总算再度趋于平静。

  裴晏舟在宋锦茵身侧躺下,听着她逐渐平稳的气息,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我总是自私,即便已经身染泥泞,在这人世间,也想让自己得一安稳,可茵茵,这安稳只有你能与我,所以我没办法让你离开,对不住,若哪日你一定要走,茵茵,便杀了我吧,我绝不会躲,亦不会让你背上罪责。”

  呢喃的语气像是情人耳语,淡淡酒香弥漫,不知醉了谁的眼。

  声音落下后,裴晏舟替她紧了紧褥子,躺回了一侧的位置。

  昏暗之下,姑娘羽睫颤了颤,而后又没了动静。

  裴晏舟闭上眼。

  他借着醉意表明了决心,亦用最后的理智给茵茵指了一条路,他知道她听得见。

  书房里,他留了一封书信。

  若是他的茵茵始终不愿留下,与其让她用自己的性命来逼迫,倒不如让她来结束他的这条命。

  而那封信的存在,便是为了保她能安然离开。

  裴晏舟忽然想起解脱二字,也倏地忆起了在书房瞧见的柳氏。

  她没了丈夫,失了女儿,报完了仇,也离开了那座吃人的府邸。

  剩下的年岁,只有往事留下的愧疚和痛楚,没了盼头,确实只想着以死赎罪。

  甚至倘若她知晓曾经的宋致生还活着,她心底不能触碰的地方被重新翻出,大喜过后,她大抵会更难活下去。

  可他的茵茵还未彻底从回忆中走出。

  她懵懵懂懂地过着有孕的日子,承受着每日吐到天昏地暗的痛苦,小心翼翼,万分谨慎,柳氏怎么能在这时候去寻死路,又将她独自留下。

  她不能,他亦没有资格。

  旁侧的姑娘动了动身子,像是褥子太厚,压得她有些热。

  裴晏舟察觉到她彻底熟睡的呼吸,探了探她的额,又将她伸出来的手轻轻放了回去。

  怕碰着她的肚子,男人不敢再同曾经那样抱着她入眠,只是睡熟的姑娘却顺着他手心的凉意攀了上来,寻了个舒适的位置。

  裴晏舟便这样任由她挽住胳膊,神色温柔,一夜未眠。

  ......

  翌日的早膳送得比平日里要早一些。

  熬得浓郁软绵的粥,里头裹着些许干菜叶和肉沫,配着浸出汤汁的小包和烤得酥脆的胡饼。

  旁边是水晶龙凤糕,瞧着不似往日那般细致,但闻起来却有独特的清香。

  再后头送上来的肉羹和馄饨亦是香味扑鼻,盖过了旁侧焦香的炙烤肉片,不知撒了何物,隐约还有股让人食指大动的醋香。

  裴晏舟目光扫过桌上的菜式,而后看向外头的仓凛,见他拱手点头,裴晏舟心下了然,回头唤了一句里头的姑娘。

  “今日换了个厨子,茵茵来尝尝,可还合胃口。”

  宋锦茵原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但从里头行来,她一眼便瞧向了那碗不起眼的肉菜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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