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一瞬,拳头握得梆硬!</p>
“老头子……你是说……我可以报……”我颤声说。</p>
“是我……时间快到了……”</p>
老秦头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泼得我透心凉!</p>
“放屁!天天都说丧气话,你还没把刘寡妇搞回家呢,我带你去医院!”我正要将老秦头背起来。</p>
他猛地咳嗽,喉咙破风箱似的,脸色更枯白。</p>
我动作僵住,嘴唇微颤。</p>
这些年,我挖过很多坟,捯饬过很多死尸。</p>
老秦头的模样和新鲜的尸体没有丝毫区别!</p>
“呵呵……不去医院了,今儿,天挺好,我还得交代你几句话。”老秦头止住了咳。</p>
我很难受,很想哭。</p>
“男儿流血不流泪。”老秦头语气稍重。</p>
低头,我跪在了他面前。</p>
老秦头的手落在我头上。</p>
厚重的覆盖感,像当年一样。</p>
“有些事情,我一直没说太清楚。”他低声絮语:“你被夺走命数的那一天,恰逢甲子一遇的大三破。这一天万鬼出游,地气携带了甲子瘟癀。你脏腑被刺得通透,吸足瘟癀气。我说你一副瘟神样,实际上不止如此,那天逢你生辰,你成了瘟神命!这种命数人鬼共愤,见则诛之。我用尽办法,遮蔽命数,你才能苟且偷生。”</p>
“破局之法在徐家,我死了之后,无人庇护你,你要立即离开村子,去找他们!否则会出事!”</p>
“当年你爸妈救过徐家,徐家非要结娃娃亲以示感激。你爸妈同意后,下了重聘!徐家那女孩八字不错,你和她同房后,借其元阴,能重新滋生一缕出阳神,那时你就能学算命术了,当你命数壮大后,便能抢回自己的一切!”</p>
这信息量太大。</p>
短暂的茫然后,我思绪波澜万千!</p>
老秦头自嘲的说:“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叫我师父吗?”</p>
“是啊,一个算命先生,教徒弟的,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头的九流术法,凭什么被叫师父?”</p>
“终有一日,你继承我的衣钵,就可以到我坟头祭拜,喊我一声师父了。”</p>
我心里更难受了,正要解释不是这样。</p>
老秦头却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凝重!</p>
“可如果,徐家悔婚了,你就再无得回命数的可能!”</p>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你还会有性命之忧!”</p>
“我给你准备了两样手段,你打开看看。”</p>
老秦头递给我一个包袱。</p>
我心头一凛,将包袱打开。</p>
里头有婚书信封,一本书,以及两个小包裹。</p>
我再打开小包裹。</p>
入目的是一根纤细手指,莹润如玉,指甲细长。</p>
这手指来自于女人,必然还是很好看的女人!</p>
另一样东西,是一双略显陈旧的绣花鞋。</p>
“性命之忧时,咬破这根食指,或者穿上绣花鞋,你就能脱险。”</p>
“最好,在遇到危险之前,你就换个地方,隐姓埋名,活下去吧。”老秦头的语气,成了有气无力的呢喃:“你这孩子,丢了命数,丢了伴生的心眼,难分人神尸鬼。”</p>
“我死了,可我,死不瞑目啊!”</p>
老秦头声音猛地变大!</p>
悲愤,且充满了不甘!</p>
然后,一切归于安静。</p>
簌簌声,是风吹动纸人的轻响,是院子里的落叶声。</p>
夜空中星光弥漫,月华凄冷惨白。</p>
老秦头双目睁得滚圆,外凸,他嘴巴微张,泛黄的牙齿曝露在唇下,肤色透着土黄。</p>
他,早已死去了多时!</p>
眼泪绷不住了,我哭得泣不成声!</p>
哭声太大,还引来不少村民窥视,他们张望后,又赶紧跑了。</p>
我哭了半夜,才把合寿木扛到前院。</p>
给老秦头洗了个澡,换上另一套新寿衣。</p>
老秦头是想给我减少麻烦,自己都把死人衣服穿好了。</p>
可他终究是个算命的,不专业!</p>
人死了,身上大穴孔窍失控,屎尿横流,除了纸尿裤,提前穿什么都白给。</p>
我认认真真地给他剃头,赋敛。</p>
当他入棺时,面容栩栩如生,就像是睡着了一样。</p>
“老头子,平时不让我用手艺,合着今儿你先享受了全套。”</p>
“不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要不了多久,我就来祭拜你,让你得偿所愿。”</p>
我一边低喃,一边合上棺盖。</p>
老秦头的脸逐渐消失在缝隙中,归于黑暗。</p>
棺盖咣当一颤,完全闭合!</p>
立灵堂,点香,焚纸,一应事情办完,都快中午了。</p>
我先去村口,找到了刘寡妇。</p>
刘寡妇四十左右,风韵犹存。</p>
她喜欢在村中央的老榕树下唱戏曲儿,扭秧歌,比广场舞高一级。</p>
老秦头审美颇为不俗,隔三差五的就说,刘寡妇好啊,扭得腚圆!</p>
我给了刘寡妇五千块,让她找上九个小媳妇,晚上来给老秦头扭一段儿,送他最后一程。</p>
本来还要去找厨子做白席,可一想,老秦头没啥亲戚,他只好色,不喜欢热闹,就算了。</p>
往家里走,我思绪杂乱。</p>
老秦头说了,让我立即找徐家,可我肯定得办好丧事才能出门。</p>
此外,他还带走了一个秘密!</p>
我爸妈金盆洗手的当晚,我妈惨遭剥皮,我爸失踪,时至今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p>
这些年,我不是没问过老秦头。</p>
他每次都避讳陌深,让我不要提这件事。</p>
命,我得夺回来。</p>
可爸妈的死,我必然要弄个水落石出!</p>
走着走着,我猛地抬起头来。</p>
几十米外,我家门大开着。</p>
走的时候,我明明锁了门啊!</p>
隐隐约约,我瞧见几个人,围着老秦头的棺材晃来晃去,还品头论足的。</p>
心头一沉,我脚步加快不少。</p>
叫嚣的话音入了耳。</p>
“千年王八万年龟,老不死的总算死了,老子等太久了!”</p>
“赶紧的,让你们找把斧头,忒慢!”</p>
“这什么破棺材,没上钉子,这么严实?”</p>
“赶紧把尸体砍烂了,老子还要把这娘们搞了,他妈的,敢拦老子,老子这股火憋了几年!”</p>
我猛地迈步进了院子。</p>
灵堂七零八落,满地的香烛纸钱。</p>
我家几个房门都被弄开了,乱糟糟一片,还有人在里边儿翻找。</p>
老秦头棺材前头,站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干瘦,太阳穴鼓得老高,一副凶相!</p>
我认得这人,王斌年。</p>
三年前,他想和刘寡妇好,天天花言巧语。</p>
老秦头给刘寡妇断了一卦,说刘寡妇找了王斌年,肯定被骗财骗色,家底子都得被败光。</p>
刘寡妇一打听,真发现王斌年抽喝嫖赌样样精通,直接断了他念想。</p>
自那天起,这孙子就恨上了老秦头。</p>
有事儿没事儿,就到我家门前晃。</p>
可老秦头是个算命先生,他不敢真的来造次。</p>
思绪间,我只觉得血直冲脑门儿。</p>
尤其是棺材上的几个大脚印,让我杀人的心都有了!</p>
“哟呵,病秧子回来了?”</p>
“把你家斧头,给老子拿一把出来!”王斌年叫嚣的喊我。</p>
之所以他觉得我是病秧子。</p>
是多年前老秦头把我救活时,我身体太差,路都走不稳,弱不禁风。</p>
之后常年深夜活动,我脸又很白,对于农村里来说,真像是个病秧子。</p>
在我屋里翻找的人出来了。</p>
棺材旁还有几人,都讥笑的看着我。</p>
右侧地上蜷缩着个女孩儿,满是补丁的布衣上,脚印密密麻麻,灰头土脸的很狼狈。</p>
她是我们这儿的守村人,叫做余秀。</p>
谁家红白事,守村人到的最快,不怕脏,不怕累,能帮不少忙。</p>
看来,王斌年砸灵堂,她拦了,才会被打。</p>
“你聋吗?老子问你,斧头放哪儿了?”</p>
王斌年走至我近前,手指头重重戳在我胸口,骂道:“赶紧拿出来,老子要劈了这老东西,你不机灵点儿,老子把你埋了信不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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