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徐浥尘,姑父,这个人刚到江城,你就认识?”赵晓雪不解问道。
“这个人我不认识,不过这个名字却很有印象。
我问你,他名字中,‘浥尘’是哪两个字?”徐成问道。
“我在城防司令部的军官栏上,还真见过他的名字。
他名字中“浥尘”两个字,出自唐诗‘渭城朝雨浥轻尘’。这个名字确实有些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世界真小,这么巧的事也能碰上。”徐成喃喃道。
“姑父,什么太巧了?”赵晓雪问道。
“晓雪,说起来,应该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才十一二岁,我已经过世的大哥徐远比我大四岁。
有一次,我和大哥开玩笑,让他帮我想想以后我的孩子叫什么。
我清楚记得,大哥当时说,我要是生男孩就叫徐浥尘,女孩就叫徐旖旎。
没过多久,我就出国留学了。等留学回来,才知道大哥已经战死沙场。
为了纪念大哥,我就准备用他说的‘徐浥尘’、‘徐旖旎’为自己孩子起名字。
可事与愿违,始终没进一个男丁,‘徐浥尘’这个名字就一直没用上。”
徐成一口气将陈年往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么生僻的名字,千里之外的人都能想到一起,真巧。”
“是啊,真的好巧。
那行,我先去学校,有机会一定要亲自拜访一下这个徐浥尘副官,看看他有没有办法,能救出三弟来。”
说着,徐成一脸堆笑离开了永同和。
……
看到姑父徐成离开,赵晓雪转身进到内庭。
敲开书房的门,见书房里面只有姑姑赵曼一人。赵晓雪便走到前去,说道:“姑姑,昨天我见到了徐浥尘了。”
“哦?晓雪,你坐下跟我慢慢说。”
赵晓雪坐到姑姑赵曼身边,说道:
“徐浥尘跟我说当天审讯三叔的除了中川礼三外,另外两个人是他和青木玲子。”
“这个青木玲子又是谁?”赵曼问道。
“听徐浥尘说,这个青木玲子很有背景,不仅是城防司令部的督察官,还是青木一彦的亲侄女。”
“原来是这样。那他说没说当天审讯情况?”
“说了。他说,经过他的一番劝导,三叔情绪开始低沉,还说想家了。”
“这怎么可能?老三被捕几个月,敌人用了各种手段,刑讯了几十回,都没让他开口。
徐浥尘怎么一审,就开始情绪消沉了呢?”赵曼不解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三叔是个立场坚定的地下党员,绝不会屈服的。
一定是敌人放出的烟雾弹,让我们自乱阵脚。”赵晓雪语气坚定地说道。
“不过,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件事,你跟上级组织汇报了吗?”
“汇报了,徐浥尘说的一字一句,我都原原本本向上级组织汇报了。”
“上级组织有回复吗?”赵曼问道。
“今天早上,上级组织给了回复:
相信自己的同志不会叛变,不过,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近期将派特派员到江城,专门调查此事。”
徐晓雪将笔记本中,一张有些褶皱的空白纸递给赵曼,说道。
“晓雪,现在看来,无论这个徐浥尘说的是真是假,这条线我们是不能断了。
找机会,还要跟他接触一下,继续探探他的口风。”
“这个我知道,现在正好有个机会。”
“什么机会?”
“姑父想通过徐浥尘救出三叔,我可以借这个机会,带着姑父去城防司令部找一下徐浥尘。”
“这倒是个好主意,徐浥尘也不会生疑。”赵曼点头道。
“不过,姑姑,我更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赵晓雪捋了捋额头的碎发说道。
“晓雪,什么事?”赵曼问道。
“现在江城地下组织的叛徒还没有查出来,特派员这时候来,我怕他一到江城,就会有危险。”
“你说的有道理,因为组织内部有叛徒的存在,使得我们畏首畏尾,江城地下的组织也是一盘散沙,很难形成合力。
特派员的行踪一旦被这个叛徒知晓,那就太危险了。
不过,既然组织决定派特派员到江城,就一定有他们的想法。”赵曼说道。
“看来,我们要尽早摸清三叔的真实情况了。”赵晓雪说道。
“晓雪,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带你姑父,去找徐浥尘?”
“我不用找他,等他来找我就行了。”
“那他要是不来怎么办?”
“他会的。”赵晓雪自信道。
“也是,咱家晓雪长得这么标致,他当然会穷追不舍了。”
“也不完全是这样。”赵晓雪略有所思道。
“不完全是这样,难道他发现你的身份了?”赵曼心头一震,问道。
“说不好,我总觉得,我问的每一句话都在他意料之中,他每个回答都是我急于知道的。
看起来,是我在套他的话。
其实,他只不过顺着我的话说出来而已。当然,这些都没什么凭证,仅仅是感觉罢了。”
“晓雪,我觉得你就是想多了。
那天在院子里,我也看得出来,他就是看你长得漂亮,有了非分之想。
这种人,要不是地下工作需要,咱们都要敬而远之的。
总之,还是那句话,你是姑娘家,可别让他占了便宜。”赵曼说道。
“知道了,姑姑。和徐浥尘相处,我能保持好距离,不会被他牵着走的。”赵晓雪应声道。
……
江城,宪兵队。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道路较以往有些泥泞。
与往常一样,徐浥尘送黄思齐去保安局后,便到青木玲子的住所,接她一起去江城宪兵队。
与第一次接青木玲子翘首以盼相比,现在的徐浥尘暗暗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上杆子,揽上了这么一个活,想推也推不掉了。
青木玲子却似乎习惯了徐浥尘的车接车送,到点便等着徐浥尘来接自己。为了路上交流方便,青木玲子也从后排座坐到了副驾驶,和徐浥尘并排坐着。
昨天晚上,徐浥尘本意是想去找赵晓雪的。毕竟赵晓雪跟自己说过,什么时候想去,就可以去找她的。
不过,作为一个在东京陆军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反侦察能力是基本的素质,徐浥尘能感受的到,他被监视了。
虽然没看到监视自己的人在哪里隐蔽,不过这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这个时候,要是与赵晓雪接触的太频繁,对赵晓雪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自己身份有些特殊,和自己接触的人,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想到这里,本想去找赵晓雪的想法,不得不打消了。
晚上临睡的时候,徐浥尘在黄公馆接到了中川礼三的电话,要他和青木玲子上午去趟宪兵队,有急事要谈。
算下时间,与赵晓雪见面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宿,不出意外的话,宪兵队那边应该得到了什么消息。
尽管徐浥尘并不清楚中川礼三,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消息,不过他可以断定,消息的来源一定出自江城地下党的叛徒。
如果借机得到这个叛徒的信息,那对救出三叔将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
到了江城宪兵队,徐浥尘和青木玲子直接进到宪兵队的会议室。
这一回,中川礼三并没有再做其他的事,而是等着他们的到来。
将徐浥尘和青木玲子进了门,坐到中川礼三的对面。
中川礼三说道:
“徐副官、青木督察,前天《江城日报》登出暂缓处决徐咏的消息后,据可靠情报,江城地下党的上级组织已经有了新的部署。他们近期会派特派员到江城,彻查徐咏的事。
徐副官,你的计划果然高明,‘斩草行动’仅仅实施第一步,便收到的效果,可喜可贺啊。”
听到中川礼三的话,徐浥尘心头一惊。
按理说,即便江城地下党出了叛徒,像派遣特派员到江城这种机密情报,也不会这么快就能知道。
看来这个叛徒不仅隐藏的很好,而且职位不会低,至少能和上级组织直接接触。
“不行,这个人,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
想到这里,徐浥尘盯着中川礼三的眉间问道:
“中川队长,仅仅一则《江城日报》的报道,地下党就兴师动众,派特派员来江城,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也不是地下党的工作作风。
要我说,情报的真实性有待核实。”
“徐副官,按理说地下党是不会如此贸然行事。
不过,‘斩草计划’层层递进,环环相扣,想让人不信都很难。
我觉得,地下党怀疑徐咏有投诚倾向,也是有可能的。这个情报,应该属实。”中川礼三说道。
中川礼三与徐浥尘高谈阔论之时,眉宇间的微妙变化,令徐浥尘一瞬间捕捉到了中川礼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
画面是一部电台,中川礼三正站在电台旁,接收对面传来的情报。
“这么看来,这个叛徒与中川礼三联系方式用的是电台,而不是当面汇报。”徐浥尘心中默念着。
想到这里,徐浥尘接着问道:
“中川队长,那情报上有没有说,这个特派员有什么特征,什么时间到,与谁联络?”
“没有,应该是地下党刚刚作出的决定,还没有定好人选。”中川礼三说道。
“中川长官,如果消息准确的话,既然地下党已经动了,我们就不能闲着了。
可以执行‘斩草行动’第二步,将徐咏送到医院治疗。”
“徐副官,今天我找你和青木督察来,就是碰一下,什么时候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的。
你觉得现在执行第二步计划,时机是否合适?”
“其实,我之前的判断,‘斩草行动’的第一步仅仅是铺垫,是不会引起地下党这么大的反应。
重点放在第二步,第二步实施之后,才能起到引鱼上钩的作用。
不过,现在看来我的判断有了偏差,地下党提前行动了。
既然这样,更说明徐咏在地下党心中的重要性和‘斩草计划’的可行性。
你刚才不是说了么,地下党往江城派遣特派员现在仅仅是计划,还未付诸实施。
那我们就不能给他们更多的考虑时间,立即实施第二步计划,让地下党早下决断。”徐浥尘剥茧抽丝地说道。
“徐副官,你说的很对。
那好,就按你的意思。马上把徐咏送到江城医院,开始全面治疗。”中川礼三说道。
“中川长官,不急。过两三天送到医院便可。”徐浥尘接着说道。
“哦?徐副官这又是为什么?”
“引鱼上钩,不能操之过急。越到这个时候,越要把握节奏。
如果今天就把徐咏送到医院的话,地下党刚刚制定了最新的计划,咱们就有所行动,他们有可能会怀疑哪里走漏了风声。
这样的话,根据情报来源,咱们的潜伏人员就有可能暴露。
要是过两三日之后再送的话,他们就不会把为徐咏到医院医治和消息走漏联系到一起了。”
徐浥尘真真假假的一番话,实际有他的打算。
他需要时间,把中川礼三目前掌握的情况向赵晓雪透露过去。
如果现在就把徐咏送到医院,很有可能引起地下组织的恐慌。如果盲动的话,自己的“斩草行动”搞不好真的有利于日本人方向去了。
那样的话,自己可真成汉奸了。
“徐副官你说的很有道理,青木督察你的意思呢?”中川礼三一炙热的目光投向了对面坐着的青木玲子。
“我觉徐副官说的很有道理。”青木玲子有意无意地避开中川礼三的目光,说道。
“那好,就按徐副官的意思,三天后送徐咏到江城医院治疗。
徐副官,要是没有别的想法,我就开始安排了。”
“中川队长,如果我们把徐咏送到了江城医院,地下党无论是杀还是救,对于我们安保要求都很高。
在医院,可不能出什么问题啊。”徐浥尘有意问道。
“徐副官,安保你就放一百个心。在江城医院五楼,一层楼都是专门为帝国军队服务的,外人根本无法靠近,可以说,万无一失。”中川礼三自信满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