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庄警惕地看着言笑晏晏的宜敏,“哀家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想做什么,”吃一堑、长一智,这女人越是做出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她就越觉得其中有阴谋,尤其这女人心计深到可怕,她算是彻底领教过了,稍有不慎的结果就是被算计得连骨头都不剩,
宜敏嘴角微翘,眼中带着讥诮,“这步田地,太皇太后似乎忘记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吧,你若不是那么贪心,那么恋权,那么……狠毒!何至于走到这般众叛亲离的地步?”说到最后宜敏都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从没见过这样毫不手软地算计至亲血脉的人,落到这个下场根本就是报应!
“你胡说!这都是你算计哀家的,若非你处心积虑地挑唆皇帝,皇帝岂会这般对待教养他长大的亲祖母?都是你这个狐媚惑主的狐狸精的错,对!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哀家一定会让皇帝看清你的真面目!”孝庄仿佛被戳到痛处一般,猛地提高了嗓门,声音尖锐到刺耳的,眼中射出痛恨的光,若非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支持她下床,恐怕早已直接扑过去了。(..l)
“可惜皇上就喜欢本宫这样的!你又奈我何?”宜敏芊芊素手轻掩唇瓣,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清脆的笑声从莹白如玉的指缝间泄露出来:“太皇太后,看来您真的老了呢!连摆在眼前事实都不敢面对了吗?不过你倒也没说错,本宫确实从中出了力,但是若非皇上乐意,你以为谁能轻易剪除你手底下的势力?若没有皇上点头,你以为有谁敢将慈宁宫怠慢到这等地步?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皇上早就不信你了!”
“何况,你当年既然敢对本宫的儿子下毒手,莫非以为本宫会轻易算了吗?谁敢动我的儿子,本宫就要她用命来还!”宜敏冷下脸,身子轻轻前倾,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孝庄:“为什么这般惊讶?难道就许你动辄要人性命,夺人子嗣,却不许别人有丝毫的反抗?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理儿?真让本宫不知该说你自大还是老糊涂好呢?”
“你……你……放肆!”孝庄被这一番戳脊梁骨的话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抬起手指着宜敏不停颤抖,断断续续地说不出半句话来,从她登上太后的宝座之后,何曾这般被人不客气地当面嘲讽过?只觉得胸口一股郁气左冲右突,无处宣泄,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宜敏看着她那颤颤巍巍的枯瘦身形,眼中没有半丝怜悯,透过这幅场景,她只看到了前世儿子离开时那骨瘦如柴的可怜模样,那一声声微弱断续的啼哭让她肝肠寸断,抱着那渐渐发冷的小小身体,她的心就像被揉碎了一样痛不欲生,那种痛至今仍然刻骨铭心。
宜敏每回想一次,就越发觉得孝庄可恨可憎,前世的儿子们都是一出生就养在阿哥所,就算稍有体弱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皇家集中了天下最有名的太医和最名贵的药材,只要肯上心什么弱症不能调理?只可恨她手中无权、背后无势,就算散尽了钱财也不过能进去偷偷看上几眼,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
前世的后宫表面上是赫舍里氏做主,实则底下的奴才看的都是孝庄的脸色,若她真有一分真心将孩子们当做曾孙儿看待,只要露出一点意思,就没人敢对阿哥所有丝毫的怠慢。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不但没有护着,反而拿着她那无辜孩儿的性命当做平衡后宫博弈的筹码,推波助澜激起赫舍里和钮钴禄氏的争斗。
难道就因为她位份低微,所生的孩子就不是皇家的子嗣了?难道就因为她出身不够显赫,就活该一次次经历丧子之痛吗?前世的她恨透了康熙吝啬给她一点位份,以至于她无能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更恨那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一边装模作样求神拜佛,时时将绵延子嗣挂在口上,一边却助纣为虐,眼看着各种要命的手段往阿哥所使!
甚至明里暗里阻止皇帝对后宫动向的掌控,当初的康熙年少登基,处处受制,能放在后宫的精力少之又少,如何能够知道其中的内情,只当自己这个生母坐胎不用心,福薄留不住孩子,让他越发不肯提升自己的位份,否则康熙就算对她不上心,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谋算自己亲骨肉的性命吧?这一切都是孝庄这个女人直接或间接造成的,有这一天是这个女人应得的报应!
“哀家就算再不济,也是大清的太皇太后,是一手教养皇帝长大的皇祖母,背后还有诺大的科尔沁蒙古撑腰!”孝庄好不容易缓下了咳嗽,眼神一直狠狠地盯着宜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皇贵妃终究还是个妃,你就算再得宠又如何?只要皇后在一天,你终究也只能是个皇贵妃,哀家就是豁出去太皇太后的名分不要,也会颁下遗诏,绝不容你染指皇后之位半分,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宜敏抬手轻抚自己鬓边的流苏,眼中带着了然地直视孝庄,直到看得孝庄再也撑不住那股子硬气撇过头去,才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屑地嗤笑一声:“莫非太皇太后如今就只剩这点子手段了吗?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本宫去对付皇后了吗?”
老东西说这番话明显就是刺激她去对付赫舍里,这样明显的激将法,真真拿她当傻瓜呢!若是在康熙出巡期间,不但太皇太后病重,连皇后都出事的话,无论是不是她做的,她都免不了要担上干系,就连康熙说不定都会心怀芥蒂!难道在孝庄眼里,她还是当初那个直肠子容易被拿捏的荣妃吗?
“看来太皇太后真的老糊涂了呢!本宫若是真想对付皇后,你以为她还能活到今天吗?本宫有的时间可以等,皇后之位迟早是本宫的,本宫不急!”宜敏叹了口气,对着孝庄恼羞成怒的模样,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鬓边流苏上的珠子随之闪耀出各色光华,她执掌后宫十多年,真想让一个失宠的皇后死的不知不觉,自然多得是机会和手段,但是她一次都没有动过手,除了忌惮康熙的态度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她不想让赫舍里氏死得那么便宜风光,她要赫舍里氏活着受尽煎熬痛苦,死了也无法安心合眼!
慧妃钮钴禄氏,皇后赫舍里氏,孝庄太皇太后!这三个女人前世享尽了生前风光和死后哀荣,而她只能将所有的苦水往肚子里咽,将刻骨的仇恨死死压在心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被无法宣泄的痛苦和仇恨折磨得心力交瘁,面对被高高在上地供奉太庙的三个仇人,她无能为力!面对那执掌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她不敢反抗!她的心早已死去,被自己硬生生地逼死的,只因若不让自己心死,她如何能够撑过那漫长的岁月?
没想到本以为瞎了眼的长生天却慈悲了一回,给了她马佳宜敏重来一次的机会,将原本遥不可及的仇人活生生地送到她眼前,她无时不刻不想报复,她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装满了对家人和孩子的爱,一半却被仇恨紧紧纠缠不得解脱,她迫切地渴望着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放下,迎来新生!
宜敏优雅地站起身,缓缓地、缓缓地踱步到孝庄床前,低头看着那苍老的容颜,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看着这样的孝庄,她是多么的开心啊!努力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将这个本该不可一世的女人从神坛上拉了下来,眼前的人虚弱得她一根手指都能摁死,可是,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本宫今天心情好,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从木兰围场传来的消息,还是关于你那宝贝女儿阿图的哦……”宜敏恶意地撩拨着孝庄,看着她的眼神从气势汹汹变得惊恐忧惧,看着她的脸色从气得发红变成雪白铁青,只觉得说不出的解气畅快!
“你说什么?……阿图、阿图怎么了?”孝庄一听事关阿图,心中就是一颤,难道阿图出事了?阿图可是她如今硕果仅存的孩子啊!如果连她都没了,自己还有什么指望?“你对阿图做了什么?”孝庄抬起手想要去抓宜敏,却被轻松地躲开了,耳中却听见她突然凑到面前幸灾乐祸的声音。
“阿图长公主好着呢,只不过巴林贝勒呀……没了呢!听说还是身首异处的死法!啧啧,真是可怜见的,也不知道谁造的孽,居然报应在这个孩子身上……”
孝庄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懵了,巴林贝勒没了?奇他特没了?……身首异处!怎么可能!不会的,那孩子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前些年刚刚生下嫡子,怎么可能一转眼就没了呢?那可是阿图唯一的儿子啊!要是没了儿子,阿图下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孝庄恍惚间茫突然看到眼前笑得一脸明媚的宜敏:“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搞的鬼!是你派人害了奇他特!”孝庄只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满腔仇恨顿时有了发泄的对象,猛地挺身向着面前的人抓了过去,枯瘦如鸡爪的手指狠狠地挠向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恨不得将它抓花了才解气。
可惜孝庄注定不能如愿的,不说宜敏身轻体健且早有防备,没那么容易中招,就孝庄那久卧病榻的状态,哪里能有几分力气,不过是凭着胸口的一股气罢了,结果连宜敏的裙角都没碰到,就从床下滚落道地上,唬得一旁的老嬷嬷连忙扑过去抱住她,却见她已经摔得一口气上不来,翻着白眼厥了过去,不由得惊慌失措地一叠声地呼唤太医。
只是守在寝宫内外的奴才像是瞎了聋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别提去召太医了,看到这一幕,老嬷嬷顿时明白了,这慈宁宫上下恐怕早就被皇贵妃把持了,若没有皇贵妃点头,怕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连忙对着始终无动于衷站在一旁的宜敏磕头道:“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求您大发慈悲,让太医给主子瞧瞧吧,主子的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了,求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太皇太后计较,奴婢给您磕头了!”
说着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让人听了都替她痛!宜敏冷眼看着老嬷嬷的作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再看看孝庄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不由得无趣地挥了挥手:“倒是个忠心的奴才,罢了,去召太医院院正过来,还不将太皇太后扶到床上去?”
慈宁宫的奴才闻言立刻动了起来,抬人的抬人,跑腿的跑腿,生怕一个怠慢就被皇贵妃给惦记上,到时候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心中却不停埋怨太皇太后太不识趣,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非得和如日方中的皇贵妃拧劲,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宜敏轻盈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心情极好地扶住已经来到身边的楠儿,款款生姿地走出了一片混乱的慈宁宫,抬眼望去只觉得眼前一片开阔,心中说不出的爽朗,忍不住轻笑:“楠儿,你说本宫今天特地走了这一遭,太皇太后会不会把最后的底牌给亮出来?”
楠儿恭敬地落后一步,小心地扶着宜敏,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主子算无遗策,太皇太后已是瓮中之鳖,定然逃不出主子的五指山。”她虽然不太明白主子为何对太皇太后如今忌惮,明明太皇太后已经病入膏肓了,主子依然要对着她做戏,只是她知道自家主子从来不无的放矢,太皇太后绝对斗不过自家主子的,她只要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宜敏很久没出场啦,出来和大家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