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一共三个孩子,林杏花是老大,下面两个弟弟。
大舅舅林正大,性格和他的名字一样正直疏朗,壮实的身板向来是林家沟抢水的一把好手,家里三个小子,老大今年在准备说亲了,老二只比池皎皎小一个月,老三刚满十二。
小舅舅林光明,身板一般但脑子灵光,跟大队会计偷师学会了打算盘,家里两个丫头一个小子,都还是上学的年纪。
舅舅舅妈们都是勤劳肯干的,外公外婆也是很会过日子的老人家,即便如此,林家还是很穷,穷到小子们说媳妇和读书都得管大队借钱。
所以之前林杏花被逼着回娘家要钱,舅妈们的意见才会那么大。
自己肚皮都吃不饱,大姑姐还拿钱填婆家的缺,任谁遇到了这种亲戚都会不高兴。
但林杏花这趟回来,不仅没有打秋风,反倒拿了一袋大米交给林外婆,带回来的几包糖果糕点全部分给几个侄子侄女,自己一块儿也没舍得吃,还帮着两个兄弟下地干活。
这使得舅妈们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相处间恢复了往年的热络。
没有池家人乱搅合的几天,林杏花在娘家过得轻松自在,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在家里当姑娘的日子。
可好景不长,回娘家没几天,池老太就带着另外两个儿媳妇找过来闹事,要抓林杏花回去干活,最后被知道内情的林大舅举着锄头撵跑了。
林杏花因此惴惴不安,生了离开的念头,正巧今天池二壮从公社学习班被放出来,听了池老太的唆使,屁股都没坐热就往林家沟奔来,把林杏花连拖带打地弄回了桃源村。
等池皎皎和林家舅舅还有表哥表弟赶到桃源村时,池二壮正抓着一束干竹条往林杏花身上抽,其他池家人站在一边,脸上表情各异,唯独没有不忍和同情。
池老头:“出嫁媳妇跑回娘家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池家苛待她了,老二啊,你这媳妇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池老太:“她肯定偷家里东西悄悄补贴娘家了,老大老三,你们等会儿就去林家把那些好东西抢回来!”
“二弟妹何苦呢,那天乖乖跟着我们回来不好吗,偏要惹二弟生气,哎……”
“都怪二伯娘,这几天家里没人洗衣服也没人烧饭,都快把我饿坏了!”
池老太心疼地搂过小孙子,“奶的心肝哟,受大罪了,让你二伯狠狠地教训她!”
那竹条长年在堂屋墙上挂着,是池老头用来行家法的。
手下只需稍稍用力挥舞,竹条就会发出“呼呼”的响声。
夏季衣服穿得单薄,一抽就是一片红痕,伤不到筋骨却又痛又痒,沾到汗水火辣辣的疼。
“叫你跑!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池二壮虎着脸,杂乱丛生的眉毛倒竖,高高扬起竹条朝跪在院子中间的林杏花抽去。
这个贱婆娘,谁给她的胆子?
男人在学习班受苦,她不在家里死命干活挣工分,伺候公婆、大房和三房,竟敢偷偷溜回娘家享清闲?
老话说得好,婆娘不打,上房揭瓦。
他看林杏花就是骨头贱,不天天打上一顿不老实。
池皎皎两步冲上前,抬手接住朝林杏花脸上抽去的竹条。
速度快得宛若一阵风刮过。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徒手抓住了竹条,不知道怎么弄的,一拽一套,竹条就勒在了池二壮的脖子上。
“爹,竹条打人好玩吗?劳您受累,让我也试试!”
池皎皎不顾掌心伤口的刺痛,双手用力向后勒,竹条立刻陷进池二壮的肉里。
“呃——”
“放开——救命——”
池二壮被勒得脸部充血,眼球突出,手指死死抠着脖子上的竹条,“贱人,松手……”
“都说了不要欺负我娘,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惜您死性不改啊,是公社学习班没待够,想去地底下找阎王爷他老人家亲自教你吗?”
“呃…放手……”池二壮眼神惊惧,用力抻直了脖子。
“啊!血!二弟脖子被勒出血了!”
大伯娘赵娟爆发出尖叫,“杀人啦!池皎皎杀人啦!”
这一嗓子惊得池家人纷纷回神,吼的吼,骂的骂,三房的池红卫直接被吓哭了。
“孽障,还不快把你爹放开!”
池老头恶狠狠地举着拐棍朝池皎皎的头敲来。
大舅舅一声怒吼站到了池皎皎身边,挡住池老头的拐杖,“我看谁敢动我外甥女!”
早在大姐回娘家住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异常,悄悄摸到桃源村打听,这才知道自己敬重的大姐在嫁人后过得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干最苦最累的活儿,穿最破最旧的衣裳,动辄打骂不给饭吃,还故意败坏他外甥女皎皎的名声,把她替嫁给一个残废。
池家,池二壮,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他壮实的身板杵在前面,池皎皎又勒着池二壮的脖子,池家人一时间惊惶无措,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小舅舅则吩咐两个侄子盯住池家人,然后把跪在地上的林杏花扶起来,“姐,伤的严不严重?”
“嘶,我没事……”
“皎皎,快松手!再不对他也是你爹,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林杏花才长了几丝肉的脸颊煞白,额头满是汗,焦急地喊道。
闺女马上就要嫁进顾家过新的生活了,真把池二壮勒出什么问题,她下半辈子可怎么是好啊!
小舅舅恨铁不成钢,“这种男人你还为他说话,姐你糊涂啊!”
他在来的路上,从外甥女口中得知了这些年来池家人的所作所为,也知道了大姐有把柄落在池二壮手里,这才心甘情愿给池家当奴隶。
可他身为亲弟弟居然从来没听姐说起过把柄的事。
有什么事不能跟至亲之人商量,非得一个人扛着?
所以他才说她糊涂啊,大不了跟池二壮散伙搬回娘家住,他和大哥还会缺她们母女俩一口吃的不成,这年头只要有口吃的就能活。
他姐的性子他最了解,善良心软,老实本分,几十年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更别说让她去违法了,不然也不可能被池家人骑在头上拉屎。
池二壮所说的把柄,肯定另有隐情。
池皎皎不会蠢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勒池二壮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再敢对我娘动手,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到没有?”
她嗓音淬了冰,在池二壮耳边低声道,控制着竹条,让他感受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对池皎皎来说,想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地杀掉一个人并非什么难事。
可这里不是法律和秩序崩塌的血腥末世,她想要过上理想中的生活,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上池二壮这种渣滓的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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