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吓了一跳,赶紧去叫人了。
刘太医拇指刮辣着两撇小胡子,背着药箱匆匆进了来:“可是皇爷哪里不适?”
慕容黎摇头,捡了一片盛着汤药的瓷片,递给了太医:“您闻闻看,里面是不是下了藏红花?”
刘太医闻言一惊,忙端起了药碗仔细闻了闻,又用无名指沾了尝了尝。
分辨出其中滋味后,背脊一寒:“难怪能叫您闻出来,酸涩的味道黄连都几乎压不住,这里头的藏红花定是下了十足十的量!即便老夫就在府上,一旦大出血,也一定保不住您的生育之能!”
屏风后,萧靖权眉心微皱,眼底闪过戾气。
春意惊得脸色发白。
这药是太医给主子开的平心散郁的,本来就是要喝的,若是主子没有问出来,后果她都不敢想!
“二房的人都疯了!她们怎么敢这么算计您啊!”
尽管慕容黎早知二房阴狠毒辣,还是气得身子栗栗发抖!
若非她学过医术,能嗅出汤药里的不对劲,这会儿怕是……
倘使她真的失去了生育能力,再传出她诅咒祖母,那么,她这个恶毒之人哪还配再做秦王之妻?
可就算她与秦王退了婚,也不可能嫁得什么好人家。
因为世家最重子嗣,尤其是嫡出。
不管你身份再高贵、长得再好,只要不能诞育嫡嗣,就不能做当家主母!
届时,秦王就可以假惺惺地去皇帝面前表明心意,说些“不在意她能不能生”、“我是真心喜爱她”的虚伪话,好引得她以为他待自己有多真心,继而处处帮衬。
然而秦王心里很清楚,他是皇帝宠爱了十几年的儿子,又是堂堂亲王,皇帝怎么可能让他娶个生不出嫡子的女子?可是看在太后和她父母的面子上,皇帝还是得给她一个最好的出去。
那么最后,自然是依然让她与秦王成婚,只不过从正妃变成了秦王希望的侧妃!
一环扣一环!
环环都将她往断崖逼近啊!
“好!好!一个两个可真是好得很呐!”
刘太医听着心惊,一向只听说晋国公府里和睦亲密,没想到内里子竟也充满了阴险算计!
见慕容黎脸色微微发青,他忙劝道:“郡主!您脏腑之内郁结未散,切不可动大气!若是气伤了身子,岂不是叫那些阴狠之人更加得意了!”
慕容黎用力闭了闭眼,调整了情绪,再睁开时眼底汹涌的恨意散去,缓缓坐下了,平静吩咐道:“春意,就说我不小心打翻了药碗,去叫桃夭再熬一碗来。手脚快着点儿,别耽误了我吃药的时辰!”
春意“嗳”了一声,立马去了。
刘太医看了慕容黎一眼,心下暗暗赞叹,果然是太后亲手教养出来的,小小年纪遇上这样的阴毒算计,居然还能迅速镇定下来!假以时日,可堪与宫里那些谋算心计如海深的妃嫔娘娘们一比了!
慕容黎看向刘太医:“有一事还需刘太医帮忙。”
刘太医恭敬颔首:“郡主吩咐。”
慕容黎道:“劳您想办法给秦王传个信儿,告诉他,我没得天花,且行为诡异。”
刘太医点头:“是。”
慕容黎透过窗缝看着窗外冷白的光影,冷笑着低声道:“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采花贼往本郡的院子里来了!”
刘太医大惊,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但还是没有多言多问。
春意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什么让刘太医去告发您啊?”
慕容黎低眉看着茶水,水面映出她面上轻盈的笑意:“只有自己的人亲眼看到且给他确定的答案,秦王才会笃定地冲进来。他若不来,我怎么让他被陛下训斥?”
他要是不来,她又怎么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秦王反目成仇了?他不被陛下厌恶,一点点失去恩宠,她怎么能让他眼睁睁东宫之位从指缝间溜走?
春意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奴婢知道了。”
刘太医提上药箱准备走,察觉到一道凌厉目光,回头笑着同萧靖权一礼:“郡主救过下官的命,下官绝对不会出卖郡主。郡主的吩咐,下官自然也会照办。”
“倒是忠心。”
“是,即便郡主让下官去死,下官也绝无二话。”
“哦?”萧靖权语调清淡,却有叫人不敢撒谎的威势:“既是死里逃生,又如何甘愿去死?”
刘太医直直回视那双凌厉的眼眸,平静回道:“若是下官的死能给更多人带来生的希望,那便值得,也无惧。”
说罢,微微一笑,提着他的药箱从容退了出去。
萧靖权看向冷眉冷眼的小姑娘:“知根知底?”
慕容黎微微目光悠长,带着些许怜悯道:“算是吧!一个想要秦王和柳氏一族死绝的可怜人罢了。”
萧靖权剑眉轻挑:“怎么,吃了点亏,便以为懂旁人的绝望了?”
慕容黎淡淡道:“这天下间,除了手握生杀大权的寥寥几个人,其余不过草芥。比不得您啊,危难时有太后护着,长大后有陛下给权,从不曾真正绝望过,自然不会懂。何况……”
直面他的嘲讽,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被杀死过?”
萧靖权她嘴角挑起的笑纹,像朵一朵洁白的茉莉,本该鲜活娇俏,却一点点凋零成寒冬里飞落的霜花,未落地便化为了虚无。
***
夜里。
等所有人陆陆续续都睡着后,桃夭披上衣服蹑手蹑脚溜到了小厨房那儿,扒开了角门缝隙,给外头监视的人把听到的、看到的事儿全说了,然后得意又兴奋地返回了自己的住处,期待着能得到二房一沓厚厚的银票作为奖赏!
外头那人立马赶去了二房!
卢氏愣听完,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厮拍着胸脯保证:“您没听错!郡主身上发的那些红疹子都是拿药弄出来的,就为了跟野男人私会!桃夭看得真真儿的,痕迹都在身上呢!”
卢氏心思深沉,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和事,皱起的眉心里带着狐疑。
丢给小厮一锭银子,把人打发了。
慕容时音抓到了对手这么大的把柄,满眼疯狂的兴奋,仿佛所有计划里的残忍都已经实施在了慕容黎身上,咯咯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魔!
秀美的面孔在烛火下无比狰狞:“慕容黎那贱货,明明自己早就不干净了,她有什么资格用鄙夷的眼神看我!有什么资格在陛下面前做出那些受屈辱的做作样子!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贱人!”
“烂货!”
“婊子!”
慕容时音完全没了世家闺秀的风度,像个失控的疯子,越骂越兴奋,越骂越脏,却又越骂越不甘心。
砸烂了花厅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之后,阴沉个脸转身就往外头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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